王妃不要大王

第四十一章 杀敌八百,自伤一千

司辰自染了风寒之后,便不再骑马,每天都与傅明琛在马车中,或看书,或下棋。

连着大半个月都是好天气,没有刺客没有多生枝节,一路顺畅地已经将到京城金都。

“你要入宫吗?”傅明琛抬眸看他。

“是。”司辰的嘴角勾起笑意,“也该进宫了。”

傅明琛看了看他,“有胜算吗?”

“积羽成舟,现在缺的不过是最后一根羽毛罢了。”

傅明琛淡淡地笑,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和司辰是从小的交情,明白他的理想报复,但从不曾公开支持他的政治立场。傅明琛是个明白人,他就只是个大夫,依附谁都不如依附他自己,所以虽然和司辰友情甚笃,也不会在他的政治生涯添一笔。

“我没有记错的话,再过几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

司辰点头:“没记错。”司辰长指像毫无意识地在方桌上轻敲,“娶她,是父皇的赐婚。家中多个人罢了,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从前提到黎姑娘,你好歹还掩饰掩饰做做面子,如今对她只剩厌恶了?”

“着实太不懂事了些。”司辰淡淡道,“做面子自然还是要做的。不顾她的脸,也要顾黎润生的面子。”他忽然抬头望着傅明琛,“不像我们皇族子弟婚姻做不得主,你是个自由人,怎么老大不小了还不娶妻?”

“宁缺勿滥。”

“世间那么多女子,就没有你能看得上的?”

“世间那么多女子,我遇到的还没有我能看得上的。”

“眼光太好。也不知道你将来的妻子会是何等模样。”

傅明琛认真道:“模样是其次。能够知心贴心才是最重要的。咳,不谈那些。缘分来了,我自己会把握的。”

司辰想到什么,说道:“这次经过郡边,我去看了将雨。”

“他好吗?”

“已经不是将雨了,或者应该叫他释空。真的断了七情六欲也罢,世间多少苦,都源于一个情字。”

“你小小年纪已经看清了,倒不怕你为情所苦了。”傅明琛笑道。

是吗?司辰却有些恍忽了。他手中握着握不紧的什么,不管是松是紧,它似乎总会悄悄溜走。

那一瞬间的恍忽,随着接近皇城而被另一副神情取代。傅明琛在医馆附近下了车,而司辰则直接驱车到皇宫之中。

宋国的皇宫乃是前朝所建,在位的信德帝宽人严己,对待百姓非常宽厚,对于后宫用度却主张不能奢华,所以宫里到处都显得朴素些。

本朝十六位王爷,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三个未满十六岁的王爷住在宫中,而满十六岁的,则都赐了府邸住在宫外。

司辰先去向母亲请安,永贵妃见到他甚是喜悦,拉着他的手东家长西家短地询问。看了看沙漏,她忽然道:“你父皇的公务应当差不多处理完了。你去向他请安吧。”

司辰辞别了永贵妃,去往御书房。迎面看到颐辰匆匆赶来,脸色难看至极。

“皇兄。”颐辰将司辰一拉,就要往回走。

司辰撇开他的手,“皇兄风寒未好,你还是离得远些,免得被传染。”

颐辰回过头瞪着他,冷笑:“风寒?你倒是演得一手好戏。”

“颐辰,你别再沉沦下去。我说过我对你来说没有威胁,你又何必屡次为难我。”

颐辰继续冷笑:“没有威胁?你以为谁会信?我知道你抓了陆迅。你想怎么样,你说!”

“伏击我的事,果然是你做的?”司辰眸光一冷,“你……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相煎何太急?如果不是你屡屡在父皇面前说我不好……”

一阵踏步声响来,威严的嗓音响起:“住口!”

司辰与颐辰似乎都怔了怔,回首看到信德帝穿着黑底金龙的袍子大踏步而来,略显沧桑的脸上神情凝重。

看到他,颐辰面色瞬间大变,司辰却是率先下跪:“给父皇请安。惊扰父皇,请父皇恕罪。”

信德帝一把将司辰扶起:“何罪之有。听说你去陈国的路上受了伤,染了风寒。可好了?”

“好了,明琛亲自赶来,有他调理才能快很多。”

信德帝看了眼惶恐跪着的颐辰,连理也不理,扶着司辰的手回到乐妃的雨润宫。

颐辰看着信德帝的龙袍滑过他的手,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心中蓦然涌起仇恨。父皇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若不是因为司辰,父皇万万不会这样对他!

这厢在雨润宫中,乐妃早泡好皇帝最爱喝的雪前龙井,信德帝安坐在宽阔的美人椅,吩咐司辰坐到身旁。

“这一趟去陈国,可得到了好消息?”

“是。父皇要的东西儿臣都已经拿到了,方虚子因为忽然去逝无法将他带回,但儿臣手下的侍卫已经在追寻他入室弟子的下落,相信一段时间后就会有结果。”

乐妃望着他道:“哦,原来你去陈国是替你父皇去办事?前儿还有耳闻说你去陈国是送那什么才女……”

司辰脸上神情有些恍忽,语气低落:“顺道送她去陈国的。”

信德帝望着他,拍拍他的肩膀:“男儿重在事业,女子么,总能叫你遇上几个怦然心动的。就是她那份痴心可贵。”

乐妃一脸迷茫,“你们在说什么呢?司辰为何一脸闷闷不乐?”

司辰将纪君芙替他挡一剑,在陈国被她师兄杀害之事告知。乐妃拍拍胸口:“真没想到……”她轻抚司辰的手,“你也莫太伤心了。”

“儿臣只是念在她为儿臣挡那一剑。如果不是她,兴许我今日不能再坐在这儿对父皇、母妃尽孝了。”司辰声音低沉,有着浓浓的失落,“在半路上听闻她去逝,原想奔丧,又怕耽误了婚期,只派人代去凭吊。”

“那位姑娘既然对你有恩,该派人安抚安抚她的家人,给些抚助的银两。”

信德帝也道:“做得好。马上就大婚了,去奔丧也晦气。你从小善良我是看在眼里的,不像颐辰……”他的眉深深地皱起。

“父皇你也别太怪罪他,他毕竟还小……”

“不小了,也已经十六了!他所做的事情,又哪一年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郎。”

司辰缓缓跪下:“父皇息怒。颐辰他确实还小,有些事情可能是受人唆使才犯下错事。”

乐妃一怔,“他……怎么了?”

“没什么。”

信德帝沉声道:“又何必再瞒着。你虽然一片好心,可颐辰却不领情!几次三番加害于你,这次若不是纪君芙替你挡一剑,结果简直不敢想象。”

“父皇你怎么知道?”司辰露出一脸惶恐。

“这么大的事,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偏偏你一个字也不提!你有时候就太宽厚了!”

司辰抿抿唇,磕了磕头:“请父皇再饶过颐辰这回。他还小,一时做出错事也是有的。”

“朕自有主张。你起来吧。”

司辰低垂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很好,真是好极了!积羽成舟,就算这件事不是压倒信德帝对颐辰的信赖的最后一根羽毛,也相差不远了。

宽厚么?

呵呵。信德帝为何会收到消息?司辰抓了陆迅又放走他,为的就是让信德帝觉得他“宽厚”。掌握颐辰陷害他的证据而完全不对信德帝吐露分毫,营造一个宽厚善良的形象。

目的达成了,真是极好。

颐辰沉不住气,请了江湖上顶尖的杀手组织来杀他,可惜的是,杀敌八百,自伤了一千。父皇对颐辰早有微词,经过这件事,只会更加失望。

最好他乖乖地闭关思过,否则太子之位很快就要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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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马在官道上快速地往前奔跑着。

潮笙朝后面喊道:“快点,马上就要下雨了!”

阮少谦嘟嚷:“下雨,又是下雨!你们宋国是不是整天都下雨!”

潮笙听不清他在嚷什么。眼下就要九月,天气已经一日比一日凉,若是淋了雨可是很容易生病的。

带着阮少谦已经走了八九天的路,怕阮少谦被追杀,一路他们都走得很仓促,故而几天就到了宋国境内。

总算到达郡边,眼见马上就要下雨,只好随便找个地方躲雨。阮少谦才拉好马躲到屋檐下,雨已经滚了下来,狂风骤雨,闪电惊雷。

阮少谦呼了声:“天气怎么说变就变的。你们宋国人民也太不容易了。”

几天下来,他们已经熟悉了,说话也不那么拘谨。潮笙发现阮少谦完全就还是个孩子,比她还大一岁,但不管是面孔还是思想,都幼稚得很。

她问过他为何那些人要杀他,他答曰:“他们是师父的仇人。”

从没听过恨巫及屋,因为恨他师父连带着也要把他杀掉的。潮笙原以为他是装傻,没想到他是真的这么想。

他难道没有想过,杀他,是为了防止他那身异术为人所用吗?

阮少谦擦了擦头上的汗,“喂,我们什么时候到金都?”

“按我们现在的脚程也要二十多天吧。”她一边默默数着,等她回到金都,司辰已经成亲了吧?

……迟些回去也好。

“路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顺道玩玩?”见潮笙瞥了他一眼,他认真地道,“大不了替你妹妹治脸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