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司辰对她的敏锐投以赞许的目光,“她有一本上古乐谱,你去将它偷来。”
哎,总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潮笙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偷一本乐谱,但他是主子,想做什么她都只有服从,无从问起。
司辰道:“今晚月色很好,我和纪君芙亥时在安埠糖心桥赏月,你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
“是。”
“那就此别过吧,”司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折回来,从怀中摸出个大姆指大小的细瓷瓶子,“这是明琛自制的最好的金创药,对我而言没什么用处,给你吧。”
潮笙接过药,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情有几丝复杂,酸楚苦涩全都涌上心头。
她默默将药瓶收回怀中。对他而言,她是侍卫,是工具,是他手中的一把刀。他偶尔给的关怀,不过是为了她能更好的完成任务罢了……
胸口像被石块压着那么堵。别去想,别想。她告诉自己。
十四岁那天夜里,她在福临山河边看到一只野猪袭击正在沐浴的司辰,她全然不顾男女之嫌出手相助。杀死那只野猪后,她看到司辰为了遮羞已然穿上衣服,可他身上是湿的,又还在河里,衣服穿在身上形同于没穿,黑漆漆的黑发披在身上,一双子夜般的眸子映出她愕然的小脸。
她听到自己狂跳的心声,落慌而逃的慌乱脚步,一直到躲进房间,背靠着木门,还是满脑子司辰出浴的旖旎春色。
后来看白话小说的时候,初次明白何为“情爱”,她猛然发觉,她对司辰那份朦胧的情感,难道不是喜欢么?
她发现这件事,越是将它深藏。她和司辰之间的差距,她心中清楚得很。司辰待她好,不过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而不是因为她是女子。
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司辰待她再好,她都不能再在那份感情里沦陷,唯有保持清醒,她才有可能不心伤。
望望月影,已经将近亥时,她回客栈房间换了夜行衣,蒙了脸。
金都的夜尚且宁静,这偏远乡镇,晚间自然更没有娱乐可言,早早便熄灯睡觉。潮笙翻墙进隔壁客栈,寻找天字一号温泉房。
客栈里很黑,大多房间都熄灯睡觉了。潮笙步伐轻如小猫,寻了两个走道找到温泉房,里面没有灯光。潮笙推了推门,里面是反拴着的。那就是说房里有人。
潮笙绕到另一边从窗户跃入。因为房中有人,她格外小心,在窗户边往里面看,借着月色可以看到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影。
她轻轻跃入房中,伏在地上半天不动。她躲到靠窗的桌子底下,故意将桌子上的扔一个到地上,发出一些大声的声响。
声音果然引来内屋的注意。一个小丫鬟走了出来,眼意惺忪,东张西望,没发现什么,便又回去睡。潮笙迅速跟上她,用手刀在她后脖子敲了一纪,小丫鬟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潮笙把她拖到床上盖好被子,随即又看了看房中是否有别人。
房中没有别人,潮笙在他们放箱子的地方搜寻。两大箱子都是衣服,潮笙不禁叹为观止。纪君芙此行本就别有用心吧?否则寻常人出行,谁会带两箱衣服?
另一个小箱子放在靠近床底的位子,上了锁。潮笙从腰中摸出一把万能钥匙,过了好久,细细的“咔”声响起,她欢喜地拿开锁头,果然开了!
她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些首饰,底下是一个长方大木盒。打开沉甸甸的木盒,里面放着几棵夜明珠,几组金饰,最底下垫着的是本有红色丝绢包裹起来的东西。
莫非是司辰要的乐谱?
掀开红色丝绢,古旧的书藉映入眸中。上面写着些她看不懂的字,她翻开书,里面是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是乐谱吧?她见过司辰弹琴,乐谱似乎便是这样的符号。将乐谱拿了,正要关上箱子,忽然间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似乎是从乐谱里面掉出来的。
她在地上摸索,半晌摸到个小小的铁片,她在黑暗中仔细看了看,发现似乎是个铛。铃铛的铛片!
她顺手放到了袖袋,把首饰放回箱子,锁好,带上乐谱,迅速翻墙离开了天字一号温泉房。
★★★★★★★★★★★★★★★★★★★★★★★★★★★★★★★★★★★
接连下雨,一扫连日来的气闷燥热,尤其在河边,徐徐清风带着饱足的水汽,空气中杂草似乎都别样芬芳。
小桥边的石桌上备了几样果品,司辰与纪君芙相对而坐,时不时传出笑声。
“纪姑娘真是满腹文采。出口便是诗。”司辰笑道。
“哪里,见笑。”纪君芙望着天空中的圆月,“今儿月亮真好,中秋时也未必有它好。”
“我想大约是心情好,所以看它就觉得格外好。”
纪君芙媚眼如丝,轻轻笑道,“也许是吧。不知不觉我们离开金都有半个月了,再过几天就要到陈国了。”
司辰自然无比地握住她的手,“待到陈国,不知道谁是可以为你做主的人?”
纪君芙心猛得一跳,“你……”她垂下头,不胜娇羞,“君芙无父母,唯有一个兄长。”
“到时我去拜访令兄。”
她的眼里柔柔地能掐出水来,“到今日我仍然不敢相信是真的。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的身份与你天差地别……”
“这些天来的相处,还不能让你打消疑虑么?举许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吧……可你不知道,我从小没对哪个女子上心过,也就不知道要怎么待她好。你耐心等一等,我总会学会的。”
纪君芙的心几乎就要从胸口跳出来。尊贵的他含情脉脉地对她说出笨拙的情话。她怎么还会怀疑他的别有用心!他根本没有必要对她演戏!
她就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她情不自禁反握住他的手,“能得王爷一片真心,君芙……君芙,定不负相思。”
好一副美好画卷呀。远远地看着这副景像的潮笙,觉得自己有些儿傻气。来干什么呢?她不该来的。
司辰说他们都在演戏,可他又哪里有演戏的样子呢?那么的情真意切,连她都相信他们之间是真的有了感情。
她转身就往客栈走。
忽然间,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原来是孟华。
他满脸关切,“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出来走走。”
孟华问她昨晚迷路一夜是否有事,她摇摇头:“你去陪着他吧,力生他们都在?”
“都在那边。昨夜,辛苦了。”像那种出头挨打的事,他总觉得应该由男人来做,昨晚潮笙跑得太快,对此他感到一丝不自在。
毕竟,拿同样的俸禄,没有理由让她一个姑娘家跑在最前头。
“没什么呀。”潮笙笑笑,道,“挑个纪君芙不在的时候和主子说我已经拿到他要的东西,避免节外生枝,先放在我那儿。一两天后再给他。”
孟华惊讶地望着她,“你们见过了?哦,晚上他说有事情要出去,原来是去找你。”
她点点头。
孟华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想了想,只说道:“昨晚肯定没歇好,回客栈歇息吧。”
“好。”潮笙和他道别,沿着护城河边的路往双乐客栈走。
夜色正好。月光明亮,清风徐徐,不大美好的是护城河中一股奇怪的腥气扑鼻而来。她走了一段,果断离开河边走向大街。
街上偶尔才有一两个人,多半都是喝高了,脚步虚浮的中年男子。有一个踉踉跄跄朝她走来,她已经避开了,还凑到她跟前,谄笑着:“好漂亮的姑娘,跟大爷我喝两杯,走,咱们去春香楼……”
不老实的手臂就要搂上潮笙的腰。忽然间,他杀猪般嚎叫起来,捂着差点被卸掉的手臂抽气连连。
潮笙嫌弃地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臂,翩然走远。双乐客栈门口,一辆小马嗒嗒嗒地骑过来,她抬眉看了眼,愣住。
居然又是连赫!
冤家路窄还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现在是女装,他未必认得出来,低头就走进客栈里。他叫道:“姑娘,请留步。”
她直视他,眸光犀利。连赫脸上浮现笑意,“潮笙,换了女装,果然很美。”
她面色乍变,抬腿就走。心中却很激动,她变装前后差别挺大的,他如何能认得出来?
连赫跟了进来,想要快步赶上她,然她抬腿蹬几下就上了楼,连赫要追,被小二拦住:“客官客官,你没有住店,不能上二楼。”
“你确定那姑娘有住店?”
“这个……”小二对于女装的潮笙确实没印象。
“她和我是一起来的。”连赫连忙向他要了间房,到二楼去打算找潮笙。
可惜夜深了,门都关得紧紧的,他也不能挨间去找。从怀中摸出个荷包朝天空抛了抛,叹道:“本想还给你的,既然你那么急着躲,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