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小人忽地笑了,皱起了小鼻子。
看到这里,舒沅微微侧头,对菊心道:“快,勺子给我。”
菊心赶忙将勺子递给舒沅。
拿着盛满糊糊的勺子,舒沅笑对小人道:“胥儿真乖。吃了东西的胥儿最乖了。”
说着,乘小人笑间,将那勺子中的糊糊送入小人的口中。
一次,两次……
小人忽地喃喃道。奶奶的声音让人一时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它在说什么?”那位嬷嬷问。
一旁一名身着红底翠花裙的宫婢模样的女子道:“邢嬷嬷,小王爷它在喊母后。”
原来,这位中年女子就是邢嬷嬷,启福殿唯一掌事者。
只是,听得那女子的话。霎时,四下大惊。
邢嬷嬷更是面色铁青。
舒沅慌忙跪下。
邢嬷嬷只道:“喂完王爷后,到西暖阁来趟吧。”说完,便走了。
待到嬷嬷走后,那名女子冷冷的道:“哼,也配被王爷喊成母后!”
“春兰姐,我们也去准备准备,待会儿小王爷吃饱了还要午休呢。”菊心耸了耸那名唤作春兰的女子将她唤走。
后来,舒沅知道了这名女子叫春兰,菊心和春兰,夏桃,冬梅四人都是启福殿的侍女,春兰来的最早,启福殿另有四位太监孙刚,周正,王悦,束六。
现在,舒沅新到,就能将这么多人难做的事情做到了,自然引起了她的戒备和敌意。
不过,此时的舒沅的心思还是放在和邢嬷嬷的会面上。
西暖阁内。
邢嬷嬷已经正襟端坐。
“新来宫婢舒沅见过嬷嬷。”舒沅大方的做了个福。
“我不是皇后,不必在我面前行此大礼。”邢嬷嬷抿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
舒沅立即噤声。
那嬷嬷又继续道:“我喊你来是想和你聊聊。我知道你曾经在殷婕妤,钱皇后和乾朗殿都做过。”
“是的。”舒沅恭恭谨谨的道。
“你的事迹我也听说过。当初,我们启福殿也是缺人手,只能去找太后,结果太后派来了你。既然来了,那我就只能给你说,我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得到主子嘉奖了升迁过了也好,被处罚过了也好。你现在只是二等宫人,到了我启福殿就只能安守你的本份。我启福殿确实不如乾朗殿,但是,小王爷好歹也是当今皇上的侄儿。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之举,便是不饶你。包括你今天的举动,王爷是王爷,王爷的名讳和尊卑在这宫中不容冒犯,若有违者,我大齐宣和四年的宫斩便是例子。”
邢嬷嬷说的慢条斯理,但是其中的威严不容小觑。想必她是根据舒沅以前曾经是一等宫人,联系起她今日的举动而对她说了这席话。
宫斩即是宫廷中的皇帝授御的斩首。
大齐宣和四年的宫斩说的是先帝上官玄,因为宠爱宣华夫人,遂连同直呼其名的宫婢也怨恨,其刚受册封时,竟因当时的祁太后身旁一名宫婢直呼其名,先帝以其对之不恭遂斩。
舒沅也是听说,当时被执行宫斩的包括婢女跟太监,一共十六人,基本全是当时祁太后身边的宫人,据说,仅仅因为他们当时都在场听到了被执行连带。
洋洋洒洒。
一名皇帝仅仅因为宫人直呼其宠妃名字就杀了这么多人,在古往今来也算是一个奇观。
虽然在舒沅看来,此举其实是先帝给当时的祁太后一个下马威,毕竟,宣华夫人比祁太后迟进宫,品级却比祁太后更上一筹,难免有虑。但是,这事的一个连带效果便是从此以后大齐上下对主子的名讳更加忌讳。
当然,至少目前再也没出现过类似事情。
只是,阴影仍旧伴随大齐上下。
知道此,舒沅也对那邢嬷嬷道:“是,奴婢明白,奴婢谨记嬷嬷教诲。”
殿内。
“没,没什么,菊心姐,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了曾经在乾朗殿的静懿妹妹。”舒沅笑了笑,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
菊心比舒沅大一岁,来启福殿舒沅最先认识的是她,为人亲切,所以她便直呼她姐了。
记得殷婕妤刚去的那天晚上,自己也是这样做了个噩梦,当时是静懿叫醒她的。
这次是自己和静懿自入宫后的第一次分开。
可是,睡梦中,她却梦到了静懿一次又一次的呼喊救命的声音。
这时,许是听到她们的声音,睡在墙东头的冬梅奴了奴嘴,嘟喃道:“她啊,你就别想了,听说今儿个皇上又封了个美人,没准儿是她呢……”
今天晚上,因为不是她跟菊心当班,所以二人连同冬梅一起睡在偏殿。
听那冬梅说话声越来越小声,舒沅正要说话,问冬梅什么美人的事情。就听见太子寝殿隐约传来哭声。
舒沅赶忙起床,菊心道:“别去了,没用的。是太子又夜哭了。”
“夜哭?”
见舒沅似有疑问,那边的冬梅开腔道:“夜哭郎你没听说过?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冬梅,这里是宫里!”听冬梅这口无遮拦的一说菊心急喊,冬梅也闭口了。
菊心继续和舒沅道:“小太子自当今皇上登基起就有了这夜哭的毛病。知道这事后,皇后也求祁太后找了宫内些许御医看过,既不是饿了,也不是尿床,身体也无大碍,可都无济于事。”
舒沅想了想,问道:“自皇上登基后小太子可曾受过惊吓?”
见菊心欲言欲止,冬梅却已经完全清醒了,冷道:“菊心姐,我看,告诉她也无妨。钱皇后人都在冷宫了。她也不能把咱们咋滴。”
菊心想了想,这才吞吞吐吐的道:“……受到惊吓也确是有一次。那是发生在当今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当时,钱皇后来看望小太子,说是要看看太子的饮食起居是否顺当。可是,谁料……”
见菊心没有说下去,冬梅索性坐起来,疾声接下去:“谁料她居然乘抱小太子的机会狠狠的掐它!小太子被掐了在她面前也不敢哭,她走后才大哭。这个狠毒的女人!她现在进了冷宫完全是报应!”
舒沅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初到这启福殿这群丫头嬷嬷这么忌讳她,感情确是和钱氏的关联。
菊心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时小太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们去找皇后和太后,皇后和太后只说让我们去找御医。其实,当时的皇后和太后也是没办法。太上皇的事情未定,在这宫中能权且自保已是不易,若她们为此事发难,怕是连自身的身家性命都堪忧了。可是,我们去找御医,御医开了几副方子后只说我们这群当下人的怎么这样对待孩子。结果,又去告诉了皇上,太后迫于压力不得不扣了我们阖府上下下人一个月的俸银。”
“哼,”冬梅接道,“那皇后被罢黜后,我们阖府上下欢庆了整整三天。连那难得一笑的邢嬷嬷也难得加入了我们。”
“这事确是皇后的不对,让小太子受苦了。”舒沅诚恳的道。
虽然她也恨钱氏,但是她还不愿钱氏的污名让自己在这里变成行走的障碍。
倒是菊心说道:“这也不算你的错,做事的是皇后。何况,当时你也没去她那。”
“没去?”冬梅白了一眼菊心道,“你忘了,她还去求过皇上见那钱氏呢。真不明白太后怎么会因为这派她来。”
“好了,冬梅。”菊心碰了碰冬梅的手臂,对舒沅道,“她也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到了这里,大家都是姐妹。”
那边,太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哭的让人揪心,舒沅已经走下床铺,道:“太子还在哭,我还是去看看,或许能有办法。”
舒沅知道这所谓的夜哭郎还真是古代的说法,古人总认为是迷信,初来这边的时候,有看到有百姓把这类似的纸条贴满屋子周围,说是过路人念过之后家里宝宝就不哭了。
当然,最后,哭的还是哭。
已经来到太子的寝殿。
微红的烛光里,满屋子上下,大大小小的奴才们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
邢嬷嬷也在,她抱着太子不停的哄着。
舒沅见她先是把乳头送入太子嘴里,但是太子含了一下,又吐了出来。仍旧大哭。
小手不停的挥舞。
许是感觉到她的到来,邢嬷嬷抬了抬眼皮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做事情。这边的事情有春兰几个就行了。”
这时的春兰几个早已显露出倦态,春兰干脆道:“嬷嬷,我看她要来做事便让她做。人家可是太后派来的,面子和福气可比咱们大多了。”
听着她这满口带刺的话语,舒沅没有多吭声,只是走上前道:“嬷嬷,婢子这边有药可治疗太子之症。可有温水什么的,把太子给我吧。”
“你?”春兰嗤的一声冷笑道,“你又不是御医,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夏桃一旁小声说:“春兰姐,我听说她之前治好过皇上的病……”
“你……”春兰似要发作,再看看一旁冷着脸的邢嬷嬷却又不敢开腔之势。
犹豫了一下,估计是有了上午的经历,邢嬷嬷最后还是将太子交到舒沅手上,对春兰道:“你去打碗温水来吧。”
春兰冷着脸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