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一碗温水便到了舒沅手中。
舒沅先是试了试水温,然后对那怀中的小人道:“来,太子爷,我们喝口水。”
只听“砰”的一声,那小太子的小手一挥,便将那碗连同水一起打翻,然后又是一阵大哭。
夏桃和全屋的人吓了一跳,邢嬷嬷沉着脸,而那春兰则使劲憋着笑。
舒沅知道在这边自己是彻底得罪人了。
她正欲弯下腰去拾那碎片,夏桃道:“我来吧。”说着便上前,将那一地的碎片扫去。
或许是觉得她站在那里的确尴尬,邢嬷嬷上前,接过舒沅怀中的小太子,道:“好了,你回去吧。”
可是,看了看冷眼旁光的春兰,再看了看仍旧在哭闹的小太子,舒沅决定最后再试下。她对邢嬷嬷道:“嬷嬷,殿里可有会发出声响的东西,比如拨浪鼓。然后,再让人帮我倒碗水。”
春兰却插道:“我看你就不要瞎折腾了,难道要我们全部人陪你在这玩吗?你有这个空当,我和邢嬷嬷可是忙了一晚上了。不要以为白天太子爷买你的帐你就是个主了,不过凑巧而已,何况你的大不敬的罪我们还没和太后说呢……”
“春兰!”邢嬷嬷冷声打断了春兰的话,“去拿拨浪鼓来。夏桃,去倒水。”
“哎。”夏桃应声而去。
“嬷嬷……”春兰还欲争辩,邢嬷嬷仍旧是铁着脸,那句话,“去拿拨浪鼓。”
“哼!不过是太后派来的人,有什么了不起。”说罢,春兰便转身拿了个拨浪鼓出来。
半扔给舒沅,舒沅接过后,对那邢嬷嬷怀中的小人摇了摇。
顿时,拨浪鼓“咚咚咚”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殿内。
舒沅有节奏的摇动着,那拨浪鼓也有节奏的响着。
“小太子,好听吗?”看着笑小太子乌溜溜的大眼睛,舒沅好听的笑道。说罢,又继续摇动。
渐渐的,渐渐的,那小太子哭闹的声音减弱下去,嘴角咧开了笑容。一手伸过来欲抓那鼓。
舒沅忙将那鼓塞入太子手中,然后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拿起夏桃递给她的盛满水的勺子,乘着太子张开嘴的空档送入他口中。
好了,药丸服下了。
舒沅长舒了一口气,这粒药丸也是她前身带来的安神丸,能治疗小儿夜间惊悸。它的疗效她还是确信不疑的,之前小弟也因为去四川途中路途遥远,再加上路遇匪徒而夜间惊悸过,她都用这粒药丸化解了。
果然,才一会儿,那小太子便彻底安静了下来,沉沉的酣睡去。
看到太子没事了,舒沅才道:“嬷嬷,你跟春兰姐先回去吧,太子刚休息下去,婢子还想多观察下,今夜还是我来守夜吧。”
“那好,我们走了。”她的话音刚落,春兰便一把拉起夏桃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其他奴才都看着邢嬷嬷的脸色。
邢嬷嬷则看了看舒沅,道:“舒沅,今天你表现的的确不一般。比起我想象的,今天你带给我的也确是惊喜。但是,我希望我看到的是真实的你,以后也会是这样的你。”
舒沅谦逊的道:“舒沅一定尽心侍奉主子,不负太后,嬷嬷的嘱托。”
送走了邢嬷嬷和众人,走到床榻边,这么久了舒沅这才认真的看了看这孩子。
此时的它被明黄的被子盖着,长长的睫毛不时闪动着,只有嘴角的酒窝昭示着此时的它正在做一个甜甜的美梦。
小太子啊小太子,舒沅心道,你一定很难受吧,在这宫中,无依无靠,小小年纪却要面对上下的各种刁难和危难,不然为何会哭泣。但愿,他们以后不会以你为棋……
夜长梦香。
舒沅是被嘴角边的瘙痒弄醒的。
睁开眼时,便见一胖呼呼的小手笼着一触发丝在自己的嘴角上不停的挠着。
再看那手的主人,舒沅不禁笑了,是那小人儿。
原来,它早已经醒了。
此时的它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手握着那触头发在舒沅嘴角边挠动着。
见到她醒,那小人的嘴角边也咧开了笑容。
“你好调皮啊。”舒沅笑道,一手轻轻的勾了勾小人的鼻梁。
“我知道你叫舒沅是吗?”小人开口。声音稚嫩而动听。
舒沅想了想,回它道:“你要叫舒沅姑姑。知道吗?”
“舒沅姑姑。”小人喊着喊着,嘴角再次露出笑容。
舒沅没有想到,就在她来启福殿的这不满两日的时间内,这里发生了皇城中的又一大案。
当时是菊心和冬梅当的正班,舒沅配班。
舒沅起床后便先去协同掌勺的郭公公准备小太子清早的早点,差不多备好后又去前堂打扫堂屋。才刚扫了一会儿,就见夏桃匆匆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太子中毒了。”
中毒了?!
想到前一天晚上可是自己陪太子休息的。
听到这一消息舒沅自然是非同小可,忙跑向正殿。
但见那正堂的几案上,摆放着几样小菜碟子,此时的小太子双目紧闭,面色发白的半躺在邢嬷嬷怀中,唇角边还流着白沫。
菊心在指挥着各个人员的工作分配。
执帕巾的执帕巾,请御医的请御医,禀报皇后和太后的禀报皇后和太后。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菊心,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到底怎么样了现在?”舒沅问。
“唉,”菊心将舒沅拉到一旁小声道,“一大早的冬梅伺候太子进膳,没吃几口就成这样子了。邢嬷嬷来了,测了下太子吃的食物,发现是这盘绿豆糕的问题,刚才她才帮太子掐了掐人中也不顶事,只得找御医,禀告太后了。”
“有人没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人一来就出一堆的事情,”春兰从门口迈了进来,拿着金盆,里面盛着换洗的水,边走边道。
“春兰……”菊心拉了拉春兰。
春兰瞥过脸去。
邢嬷嬷开口道:“春兰,事情还没落定,不可在此胡言。”
“嬷嬷,我胡言什么了。”春兰猛的将水盆在面前一放,怒道,“昨天她才来,昨天晚上大家都看到就是她陪太子殿下休息的,今天一大早的殿下就中毒了,不是她还能有谁!”
“嬷嬷……”舒沅正要分辩,那边门口一名小太监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嬷嬷嬷嬷,宫里御医都互相推脱不肯来。”
“那太后那边怎么说?”菊心忙问。
那太监顾不得喘气,继续道:“奴……奴才好容易见着太后,太……太后只说……此事难办……”
什么?!
太后无法,御医不来,结果大家可想而知。
“那你怎么就这么的回来了?你不会随机应变吗?”冬梅出口道。
“我……”那太监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才艰难开口,“掌勺的郭公公是皇后那边派来的人。当时皇上在,奴才实在不敢再多言。”
得知这一消息,满殿上下一片默然。
不错,这次太子是早上的膳食中中毒了,掌勺的又是皇后那边自己人派来的人,如果这事情处理的不好,皇上知道的太多,那就意味着皇后娘娘从此和太子之间的母子联系从此中断。
可是,问题不能再耽搁,每耽搁一刻,小太子就有性命之忧。
沉了片刻,舒沅一句话打破了沉寂:“我去!”
众人看向她。
“你?”春兰首先出口,一手指向舒沅。倒是邢嬷嬷摁下了她的手,“舒沅,皇上现在在太后那里,要小心应对。”
舒沅点点头,向众人做了个福礼便转身而去。
落霞宫是祁太后的寝宫。
据传,祁太后自入宫起便一直住在这里,宫名为先帝上官玄亲赐,得名自“落霞与孤鹭齐飞”,因自小便是单传,遂上官玄自比为孤鹭,可见当时新婚之时先帝对其的宠爱。
而,乃至其为太后,她便一直住在这里,也可见她对先帝这份宠爱的留恋。
今日的落霞宫在朝霞的映衬下依旧灿烂升辉。
舒沅望了眼刺眼的霞光,抿了抿嘴,最终在落霞宫小太监的引导下向侧殿内走去。
其时,殿内檀香缭绕,一道淡黄的珠帘隔断了侧殿的内外。
由外向内看依次能看到左右的落地插满不知名花的一人高的青瓷花瓶,中间是一个几案,案上一炉金樽四角兽檀香炉,檀香便是由内漫满整个殿内。
几案后是一坐榻,榻上同样放置着一茶案,茶案的左边闲散而坐的依稀可见便是祁太后,右边,正值品茶者便是上官连恒,坐榻左右还放置着两盏圆凳,似有两名宫嫔模样的女子陪侍。
好一副“母子“同品茗图。
连带太后连她的亲孙儿罹难都难以施以援手。
舒沅心下暗笑这副画面,这祁氏并非上官连恒生母,他却时不时的做孝谨模样来往其宫殿,要做给天下臣民看,也确是难为他了。
已然入得殿内,舒沅恭敬的道:“启福殿婢子舒沅给太后,皇帝请安。”
她的话音刚落,帘内传来太后略带欣喜的声音:“舒沅来了是吗,小德章帮我把帘子升起来吧。自派她去启福殿起,哀家可很久没看着这丫头了。”
那原先援引舒沅进殿的太监原来便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小德章。
太后下令,很快,那珠帘便缓缓升起。
而这时舒沅也看清了那左右两侧所坐宫嫔,一名是霍贤妃,另一名,竟是静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