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华妃传

第二十章 启福初逢胥

脖颈之处,鲜血还在缓缓流着,余温未尽。

随着她的哭喊,扯动,那具身体仿佛动了一下,终究,她的希望破灭。

她的父亲,那个曾经让她,甚至是全族都无比骄傲的男人此时已经被人斩首而亡!尽管他的手里还握着马鞭,那个曾经让他骄傲的武器之一,他曾经说过,这辈子宁可在马上战亡,也不可做醉生而死。

是的,他做到了!

“看,那里还有个女孩!”

兴许是她的哭声过大,远处传来一惊异声。

她循声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位高大的枣红骏马。

骏马之上是一个俊美的少年,长发锦衣,一身睥睨天下之傲气。

说话的是少年旁边的另一小将。

就在她呆立之时那少年早已经用剑柄将她挑身上马。

她是那么轻,他那把剑只轻轻一动就将她毫不费力的弄了上来。

“殿下,你这么做是……”

见他这一举动,那小将似有疑惑,只是那少年却笑道:“本王自有用意。”听他这么说后,那小将便不再出声。

倒是她,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后,却只问了他一句话:“你杀过人吗?”

“没有!”那少年斩钉截铁的回她道。

她便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安静的伏在他温暖的背上,随他走遍万里来到这中原。

后来,她才知道,她曾经所住的地方,也就是那个常年漫天飞雪的地方便是琅岐。

那一年便是大齐大军攻破琅岐都城大都之日。

自己,便是那个在当日浴血沙场之人——琅岐当时的王呼韩莫邪王的独女呼韩静娴。

而那一年的事变竟是自己的亲叔叔呼韩锣珠叛变了父亲,才引大齐军入关,在父亲奋力拼杀下才为琅岐军民赢得了撤退的时间从而让琅岐退守十里与大齐成对峙之势。

往事如梦,她本一女子,不愿回顾。可是他,那个让她无比依赖之人突然有一天却对她说,要她进宫,进大齐的宫替他去完成一件事情。

他的事情,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甚至让她去死她都心甘情愿!

所以,她来了。

然后,她认识了另一名唤作舒沅的女孩。女孩顾盼间透着一股子的明媚之气,令她时常想起梦中的母亲,更兼女孩擅长大齐服饰搭配,这正是她这一来自异域的女孩的短处,所以,她便和她腻在了一起。

再后来,她无意中发现女孩在与这少年,不,或许应该称他为三殿下了,交往。她这才从殿下的口中得知,原来这女孩也是他派入宫中的一人,而她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住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

她曾经为这个女孩痛心,因为她发现她与她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去,也曾经为这个女孩喝彩,为她和她一起并肩完成他布置下来的一件件任务而高兴。

可是,当那一天,那个人要她成为当今皇上,上官连恒的妃子时,她却镇定不了了。

妃子?!

她是将自己无时无刻幻想成他的侍妾的啊!

她怎么可能成为其他人的妃子!

她连想都从未想过的事情!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想起那个女孩的容颜,她问他她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馨儿,她曾经在他的身边好多次看到的女孩儿。不然他为什么会在她告诉他那个女孩今晚可能会被上官连恒强幸时他居然出乎她意外的恐慌,甚至不顾欺君之罪,破门而入将她带走。而她,却要代替她,面临要躺在那个她无比厌恶的男人身下,被他临幸的命运。

只有那个女孩,这么多年了,除了霍思思,就只有那个女孩能让他恐慌至此!

他只是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说,那是她的使命。

呵呵,使命?

不错!

他曾经告诉她,要她颠覆大齐的江山,要她让大齐的江山鸡犬不宁,这就是她的使命,因为大齐的皇帝,上官玄曾经派人手刃她父亲的头颅。

可是,这些她本来都不愿意去想,甚至幻想着若有一天,殿下真登基为帝,她愿意辅佐他,成为一代贤君。

多么荒唐可笑的想法!

“殿下,”当时,她用最后一滴泪水喊住了他,本来,是期待着让他改变主意,可是,最后一刻,她还是放弃,她道,“……你知道的,静懿只是想永远留在你身边,愿意牺牲一切为殿下去做任何事情,这次……也不例外!”

静懿,这是他当年救她之时为她起的名字,寓意之一如上官连恒所说娴静而美好,只是,还有一因,便是她的真名呼韩静娴。

他要她永远不忘那个名字!

听了她的诉说,他点点头,只淡淡说了句:“那好。”就走开了。

她在后面,伤心欲裂,痛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勇敢的走了出来,站在那菩提之阴下,轻舞一曲,引得那上官连恒注目。

其实,那一舞,那支曲她已经练过几百次,本来希望面对的人是他!

而,直到龙榻之间,她面前所言之人她都以那是上官浩澜,那个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之人!

如今,来日潇潇,她感觉自己在地狱中沉沦……

“静懿——”

睡梦中的舒沅猛的惊醒,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是菊心,舒沅刚到启福殿认识的女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将自己介绍给上官殷胥的。

第一次见到上官殷胥是在那个明媚的夏日午后,祁皇后前脚刚走,后脚,薄薄的帐幕后面便传来一阵小儿的啼哭声。

“太子殿下又开始啼哭了。”菊心无奈叹道。

舒沅眼见那帐幕后面随着那小儿的啼哭声,一群人头团团移动,而小儿还是不住啼哭,遂问道:“太子殿下为何啼哭。可是生病了?”

菊心摇了摇头,道:“殿下没有病,只因刚刚皇后来见,现在又走了,母子连心,殿下感应母亲离去遂啼哭而已。”

原来如此,舒沅明白了。

“只是……唉,”菊心又继续道,“殿下这么个啼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是哭,每次总要啼哭上一个下午,怎么哄也没有用,殿下的身体也因此越来越不好,我等又不能与皇后直言,皇后便只道我等伺候不周,常有责斥之词。”

这倒也是,舒沅想那皇后是太子生母必定期来看,只是若因这孩子啼哭而不走,必让那上官连恒起疑,祸及众宫人。若是不告知,就如菊心所说,也惹皇后怨怒。

的确难办。

“菊心,你还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帐幕后传来一记严厉的女声,听到这话以后菊心对舒沅说:“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去帮忙了。”

“我也一起去吧。”舒沅说完,紧跟上她的脚步。

转过帐幕,舒沅便见容貌中等的女人手中抱着一着黄衣,戴着金灿灿的麒麟锁的小人儿。小人周围还有一名宫女模样的女孩盆着金盆,另一宫女手中拿着毛巾,不停的再小儿挥动的小手间试图找缝隙,插着空去替他拭脸。

菊心一进去就接过了另一宫女手中的金碗,一边哄着:“哦哦,乖乖,乖乖。”一边拿起里头的金勺勺了一瓢的迷糊状的东西就试图往孩子嘴里送。

可是那孩子也是奇特,就是那么一挥手,就把那勺子给挡翻了。那口糊糊就这么翻到在地,另一名宫女慌忙俯下身去擦。

紧接着,又是这样的轮回。

另有几名小太监不时的进进出出,在那位抱着孩子的女人的支使下取这取那。

舒沅仔细看那孩子,虽然穿金戴银,但是面庞瘦弱,丝毫没有富贵家孩子应有的胖实。

想起自家小弟止长刚到四川,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泄瘦弱的模样,舒沅不由的心生怜意,那一年小弟因为水土不服身子骨虚弱,爹娘又终日叹息无意生计的时候,正是自己,一手拉着小妹,一手抱着弟弟,边哄着他,边做着家务。

所以,从小,与爹娘相比,弟弟妹妹反而对自己最亲。

记得离开家时,止长也比这个小人大不了几岁,想起他连追了几里地,最后跌倒在地上还摇着手冲自己挥手的情景都止不住的心酸难受。

遂走上前,对那女人道:“嬷嬷,皇后平时都喊小王爷什么?”

“当然是胥儿。”菊心插嘴道。

“王爷名讳岂容外人随意叫唤。”那位嬷嬷微微蹙眉,瞪了眼菊心。

菊心缩了缩脖子,闭嘴不言。

舒沅笑了笑道:“嬷嬷,可否将小王爷交给奴婢,让奴婢试试看。”

那位嬷嬷开了开口,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口,只是看了看仍旧哭的凶的小娃儿,只得将信将疑的将孩子交给她,边交边提点着:“这可是王爷,身子骨娇贵着呢,你可得小心看护。”

舒沅点了点头,接过手足不断挥动的小人。一手小心翼翼的抚摸了下它的额头,笑着道:“胥儿胥儿,乖。”说着,轻拍着他的襁褓。

那声音轻柔如斯,明媚的阳光下,她望着它,如同世间最美好的母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