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将手中之物呈出,镇定的道:“娘娘您看,这里面是空心的,且藏有麝香。”麝香两个字舒沅说的比较重。
钱皇后似乎有点意外,但是,也是故作镇定:“麝香又怎么了?圣上说这串檀香珠有安神助眠之功效,本宫患有精神不适之症,圣上特赐本宫。”
舒沅微微一笑,道:“娘娘不会不知道麝香也有破坏女子生育功能的作用吧?圣上突然赐这串手链给娘娘,恐怕……”
钱皇后猛的一凛,还未等舒沅说完便一把抢过舒沅手中檀香链,怒目道:“住口!小小宫婢,在这里擅自揣度主子心意,你该当何罪!”
“娘娘,”舒沅跪下,道,“奴婢今天只是恰巧发现这个事情提醒娘娘,并未妄自揣度。其实,就在前些天,娘娘让奴婢去请皇上,奴婢就已经发现……”舒沅故意顿了顿。
“发现什么?!”
“发现德妃娘娘也在皇上寝宫之中!”
“啪”的一声,贵妃椅上的钱皇后猛地站立了起来。
“萧德妃!”钱皇后一字一顿的道,胸口起伏的很剧烈,发髻上的凤头钗也被震的一阵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见钱皇后果然被说动,舒沅又故作平静的道:“娘娘,奴婢就奇怪了,德妃娘娘不是太上皇的妃子吗,她到皇上的乾朗殿是做什么。而且,据奴婢所知,自从皇上登基后,德妃娘娘的寝宫瑞祥殿就在皇上寝宫边上,正对乾朗殿,娘娘您想,娘娘您贵为皇后也暂且居于这离乾朗殿百步之外的未央宫,而她,只不过一名太上皇的嫔妃怎么能住的离皇帝这么近,这不是与礼不合么?”
钱皇后冷笑一声,道:“当然是与礼不合,萧素素那个小蹄子还能做出多少与礼相合的事情来。当年,就是她缠着皇上不放,祁太后得势后又嫁给了太上皇,皇上得势后她现在又缠上了皇上。也不知皇上被她灌了多少汤汤水水,现在又能让她进入乾朗殿。”
“……是啊,皇上不知怎么的就会受她迷惑。”舒沅小声道,“皇上难道就不避讳宫中人言吗?”
“迷惑?避讳?”钱皇后冷然,道,“萧素素,我会让你知道是你对皇上重要还是本宫对皇上重要,这大齐江山终归是本宫和皇上打下的!”
钱皇后问完话,从正殿出来已是半盏茶的功夫了。
出了冗长的回廊,便见静懿迎了上来:“姐姐,怎么样了?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还好,静懿,没事了。”舒沅道。
“当时吓死我了,”静懿道,“娘娘一脸铁青,香儿又在她旁边,不知道她又在娘娘跟前说了什么,到处找姐姐又不在。姐姐,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我去了一处有很多荷花的地方……”舒沅道。
“这是什么?”舒沅新奇的看着手上一串花链,还有一包小纸包。
“这串花链上的花是长生花,这纸包里的是麝香。你拿去给钱皇后,这次他们能助你一臂之力。”男子道。
看着这两样东西,舒沅还有一阵愕然:“你知道我回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男子冷笑道:“你一出来已经被未央宫的人跟踪了,不知道吗?那个跟踪你的人已经被我打晕。”说完,回头看了眼她,道,“你只管告诉他们你来了这依荷苑便是。”
男子说完便走了,只留荷花池中一片涟漪微漾。
“有很多荷花的地方……”静懿的话打断了舒沅的思绪,“那是依荷苑?”
“你们两个还敢站在这里!”沉碧突然出现让二人险些有些措手不及。
倒是静懿先镇定了下来,嗤笑道:“这次我姐姐没事大出你的意外了吧。”
沉碧恨恨的道:“不知道你们冲娘娘使了什么花招。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娘娘打从潜邸便带出的丫头,你们两个后来的蹄子休想和我争锋!”
舒沅边轻拍了拍静懿的手,边往沉碧身边走过,道:“沉碧,非是我们想与你争锋,是你自己想与自己争锋。同在宫帷中,同为奴才,不过混口饭吃,何必相互为难。”说完,最后瞥了眼她,“你说,是吗?”
大齐后宫的夜飘摇动荡,星月无光,只有一抹乳白色的流云横跨天际。
未央宫内,直到赤金红烛燃尽。床榻上,钱皇后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
是的,她现在沉浸在比梦魇还要可怕的往事回忆中。
她犹记那一天是她与当时的皇上闵王上官连恒成亲的日子。
屋内也和今日一样的红烛高照。
只是她心下愤然。
闵王是个失势的皇子,宫内一应王公女眷都期待嫁的是当朝太子,即祁皇后的儿子二皇子上官裕。
只有他,她那个没权没势,只会在众达官显贵面前唯唯诺诺的父亲才会抽中这个“头彩”,让她被赐婚给了闵王。
从小在这金粉繁华般的地方长大,她当然知道其中利害。
闵王虽是庶出,却是长子,更是萧淑妃所出,萧淑妃刚去,祁后势力如日中天。这层关系,一旦祁后掌权,到时候别说是想当个逍遥的王爷,就是想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恐怕都难。
她向父亲哭诉过多回,甚至想过逃婚,最后都无劳而终。
而,当入夜,侍女香儿引来闵王掀开红帕时,她才犹豫了。
看着他的双目,那一刹那,她深信自己的一生已经交给了他。
他说:“倩儿,你嫁给我这么一个落魄的王爷,我没什么给你,唯有给你相守一生的许诺。”
为了这许诺她沉沦了。
可是,当长夜漫漫,思来彼往时,她却分明听清他睡梦中屡次喊出的“素素”的字眼。
素素,萧素素,之前她有听爹爹说过,那是罪臣之后,前萧丞相之弟,前禁卫军统领萧仕真的孙女,萧家事发后,如今掖庭为婢。
他怎么能在睡梦中喊出这个名字!
只是,隔天,当她径入掖庭,看到那女人一双眉眼时,她便明白缘由了。
“闵王,在我眼里便如婴儿般存在于鼓掌之上。”那萧氏冷笑道。
她看着她,那双眉眼里充满了无限的骄傲和自信。
对,就是那双眼,狐媚诱人!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从梦中惊醒,她跟着他受苦她已然不怕,可是现在的她竟然怕起一双眼!
“蹭”的一声她从床榻上立起:“舒沅!舒沅!”
她疾喊。
听到动静,香儿掀开皇后的帐幔走了进来:“娘娘,娘娘,奴婢在你身边。您有什么命令就吩咐奴婢去做吧。”
“我说了,喊舒沅!你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钱皇后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娘娘!您有什么事奴婢也一样能为你做!为什么现在您事事都喊舒沅?!奴婢可是自小就随您长大啊。”说到这里,她心中涌起一阵怨恨。往常,娘娘有什么紧要的事都是吩咐她去做。可是现在,舒沅她们来了以后,自己仿佛就被束之高阁,就连当时她们来也是被娘娘派去亲自迎接,她们是谁,不过新来一奴婢而已,娘娘为什么非派自己去?她不服!
钱皇后缓了缓气,和颜道:“香儿,你的忠心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很多事情我不得不依靠舒沅。在这个宫里,有些事情是你做不到的,舒沅可以做到,当然,也有些事情是她不到的,但是你可以为本宫做到。”顿了顿,她又道,“舒沅毕竟和你不同,你的背/景本宫一清二楚,这宫里很多事情,本宫还需要你为本宫多盯着,多看着。就比如上次,舒沅去了依荷苑,这事情你一发现就禀告了本宫,这就做的很好。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你和她好比本宫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你能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上次舒沅去了依荷苑的事……可是后来娘娘不是放过她了吗?“
香儿还在说下去,已经被钱皇后一手制止:“你上次让舒沅代你当值的事情本宫还没处罚你。就是因为你是本宫的贴身侍女。”
“可是,上次……”
香儿想说上次也是钱皇后示意让她叫舒沅她们代班的,但是,她的话被钱皇后打断了:“好了,去给本宫把舒沅叫来吧。”
咬了咬唇,香儿低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叫舒沅过来。”
舒沅被香儿叫醒,到了未央正殿已经是天微明时分了。钱皇后已然装扮停当,见了她二话不说就率领众人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瑞祥殿而去。
这个季节的霜露仍旧颇重,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薄薄的乳白色的雾气中,瑞祥殿前的花花草草也沾染上了点点露水。
萧德妃早已经晨起,一改平日里艳色之妆,身着月白底青色翠花长裙,立于花丛中悠然的修剪着一株海棠花的枝叶。
见半天对方没动静,香儿先发话道:“大胆德妃,见到皇后也不请安?”
沉碧笑道:“既然知道自己是皇后却对太上皇的妃子太妃娘娘这般无礼,我问你们,来这乾朗殿圣上知道吗?”
不提圣上还好,这一提圣上二字,钱皇后也按捺不住了:“休用太上皇来压本宫,若不是太上皇执意要去巡视边境,我大齐也不会有这次的琅岐之祸。说起来,这大齐江山是当今皇上打下的,太上皇之尊位是当今圣上给的,作为太上皇的一个嫔妃如今却执意住在这瑞祥殿,罔顾人伦,也不怕被天下百姓所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