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544一线生机

“云彩,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真的有那一日,你非要走在我前面,我也会握住你的手,跟你一起走!”

摆好枕头,让洛雯儿睡得更舒服些,然后握住她的手,声音平静且温和。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你也一直在等我这个解释,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只担心我会死,怕我死了你会太过伤心,就是这么简单。”

理理她的鬓发:“可是谁知道自己究竟哪日会死?就是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你之前的……”

叹了口气:“我曾说,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可是,我没做到。我自私,我害怕,结果连这些我以为是我最后的日子里都让你不开心,若是你当真……你要我怎么办?”

轻柔她的眉心……即便是“睡”着,依然微锁,是有着放不下的愁绪吗?

云彩,你的愁绪,可是在埋怨我?

语气不觉变得低沉:“我知道,这一年,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只为了我的一句不让那人受委屈。我以为,有我护着你,心疼你,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足够。现在却知,远远不够。云彩,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当时我们若是没有回来,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出神片刻,喃喃道:“云彩,你后悔了吗?”

视线重新聚拢,落在她的脸上……她容色平静,呼吸正在渐渐消失:“云彩,你在做一个怎样的梦?那个梦里,可曾有我?是让你开心还是伤心的我?你是不是因为眷恋那个我,所以不肯醒来?”

“云彩,你知道吗?当我‘睡’着的时候,就会梦到你。可是我知道,那是梦,而我的云彩,还在这个世界等着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醒过来!”吻了吻那冰凉的唇:“所以云彩,你睁开眼,我在这……”

没有回应。

他的唇瓣有些颤动,明知她不会醒来,依旧怕她看到自己的悲伤,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云彩,你知道吗?你的身上隐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其实若是你真的……这个秘密就会消失了,要等许久以后,秘密寻得了新的寄主,才能再次出现。而且因为秘密的消失,这个世界将会保有一段时间的太平,因为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导致灾难的,永远是贪心的人。或许为了你以后的安危,也为了这段太平,我真的不该强留你在世间,可是我,舍不得……”

泪打湿了黑睫,将潮湿扫在她的颈间。

她一向怕痒,可是此刻,她一动不动。

“云彩……我当时只是随便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不仅因为你的名字便有‘云’之意,还因为那时的你对我而言,就是一片飘落的云彩,我不在意你会什么时候飘走。可是渐渐的,我想留住你,想把你握在掌心。”握了握她的手:“我对自己说,即便你是片云,我也要牢牢把你抓住。可是就在那日,秦太医说你天赋异禀,而老天要把这份赐予收回去了,我就开始害怕,害怕你这片云彩也会离我而去……”

忽的抱紧她:“可是我不让你走,任是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即便是老天!”

狠狠吻住她,感受她如游丝一般的气息,忽又笑了:“云彩,他们都以为你活不成了,其实他们错了。有我,你便不会死!”

唇角露出得意,若是云彩醒着,定会要问他:“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云彩,纵然我再如何不愿意做这个国主,然而还是有一个好处的,那便是可以开启神龙禁术,而若我没有这个身份,那天龙禁地,我是连接近一步,都做不到的。你总害怕我沉睡,担心我不会醒来,其实沉睡是为了修复我的损伤,因为没有人或药可以医治我因为修习禁术而造成的危害,所以若当真哪回我不再醒来,便真的是……”

笑,长指深入她的鬓发,轻轻梳拢:“可是现在,我醒着,所以,我也会让你醒过来。只是……”

认真的看她,仿佛要记住她的一丝一毫:“如若这回,我当真无法醒来……云彩……”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喉结滑动,却又笑了:“也好,走在你前面,也省得看你走而难过。而且,我一直犯愁不知该如何掩盖你身上的秘密,我做了很多,但是治标不治本,如此,倒当真给了我个机会……”

又看了她许久,方埋下身子,唇瓣轻吻她的耳轮,仿若自言自语,又仿若叹息:“云彩,我多希望,我只是莫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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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仿佛闻到一股香气。

亲切又疏离,矛盾而复杂……恰恰是奇楠香的味道。

她的嗅觉恢复了?

眉心一抖,眼睛旋即睁开……

重叠贵重的鲛绡帘幔,寸绡寸金,宽阔而舒适的檀木大床,云被轻柔。水墨绫的帐子因了她的动作而微微鼓动,逗得压帘的银蒜轻微作响。

她在……碧迟宫。

她有些迷糊,她依稀记得,自己的确是走在回碧迟宫的路上,当时,英秋冉正在身边,安慰她不要为朝堂上的陈词滥调而多虑,而她却忽然觉得累了,于是……

眸子徐徐转动,抓了云被,轻轻的嗅着。

是了,是他的气息,她的嗅觉竟然恢复了!

一时欣喜,就要坐起身,可是撑住锦褥的左腕忽的一痛。

抬了手,发现腕上不知何时缠了一条云白的丝帕。

解开……

一道极细的红痕,丝一般横卧在腕间,像伤口,却无破损,而若不是伤口,却丝丝缕缕的痛。

她盯着看了一会,不觉想起他每月为千羽鸿取血而难以愈合的腕伤,顿时心头一紧:“来人,来人……”

谷冬跑进来,见了她,顿时喜极而泣:“尚仪,尚仪你终于醒过来了……”

“王上他……”

“奴婢去……去看看王上……”

不待她发问,谷冬已经跑了出去。没一会,殿外忽然热闹起来,有人说:“真是巧,尚仪这边刚醒,王上便也醒来了……”

她正自奇怪,却见帘幔被划开,千羽墨大步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她,眸中满是欣喜。

他的衣襟尚自敞开,呼吸微有急促,想必是匆忙而来。

她不由摸了摸脸:“我睡了很久吗?”

“不久,”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醒了就好……”

“启禀王上,梦妃娘娘驾到……”

洛雯儿立即垂了眸子,所以没有看到千羽墨眉心一紧。

“嗯,让她进来……”

聂紫烟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高高隆起的肚子,即便是宽大的衣袍亦无法遮掩了。

她看到千羽墨,顿时美目盈泪,颤颤的唤了声:“阿墨……”

“不是让你在永安宫好生将养吗?突然来此有何要事?”

聂紫烟不满这种疏离的语气,瘪了瘪嘴,泪更晶莹了些:“不是听说你醒来了吗,所以人家……”

洛雯儿从中拾得怪异,再联系方才宫人的惊喜……怎么,千羽墨也睡了很久吗?他又受伤了?伤了哪里?

感觉到她的紧张,千羽墨握了握掌中柔荑,示意她放心。

聂紫烟的视线落在二人牵系的手上,眸中闪过一丝恨色,转瞬被泪光覆盖,又浮出盈盈笑意:“听说妹妹也醒了……妹妹这一觉睡得可真长,都把阿墨急坏了。姐姐今日方知,妹妹若是好好的,才是阿墨的福气,所以姐姐特意煲了红枣血燕。妹妹快趁热用,凉了就不好了……”

身边的嬷嬷便将托盘呈上。

洛雯儿本是想拒绝的,又不忍千羽墨为难,便低声谢了,接过雪瓷盅……

岂料瓷盅被千羽墨夺了去,舀了羹汤,送入口中。

片刻,点头:“梦妃手艺不错,尚仪来尝尝……”

聂紫烟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眼底水雾蒙蒙,声音亦跟着发颤:“阿墨,你不信我?你担心我会害她?”

千羽墨只是将羹汤喂入洛雯儿口中:“梦妃想哪里去了?孤不过是替尚仪试试温度……”

又笑,仿似自言自语:“若当真下毒,又怎会做得这般明显?”

聂紫烟心中一惊,那件事……他,知道了?

千羽墨又舀了勺羹汤,轻轻的吹着:“孤差点忘了,当年,梦妃替孤疗伤,竟也是懂一些药理的……”

聂紫烟只觉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令她呼吸不得,喊叫不得,心里只一个劲狂叫……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所以,这碗羹汤,定是下足了功夫。来,尚仪,别辜负了梦妃娘娘的心意……”

原来,他还不知道……

心跳渐渐平稳。

她看着那二人,看着洛雯儿一口口喝下他喂入的羹汤,看着他唇角漫开的温柔与宠溺……那原本是该属于她的,她的!

恐惧渐渐转为恨意,忽的冷笑一声:“王上向天朝递了婚书,不知十三公主何时驾到?”

什么?

洛雯儿立即挑了眸子,怔怔的看向千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