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543下毒之人

然而心思忽然一转……

天朝大军压境,莫不是就因了他?可是郎灏回到无涯这等要事,连自己都不知,天朝又是如何知晓?

他这边神思飞转,那边秦太医躬身道:“尚仪这毒,并非一日两日,当是慢性之毒,想来前段时间失了嗅觉,当就是此毒所致……”

慢性之毒?

还有谁能在他的眼前给云彩下毒?

千羽墨眯了眸子。

即便俩人最僵持的时候,即便是现在,云彩的食物都是他先尝过后再送去的,就包括饮水亦是百般检测。

她们要对付谁他不管,她们也不过是要争得他的宠爱,所以他若是有事,她们又要争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却依旧……

怎么会这样?

秦太医觑了觑他的脸色:“臣等查了半天,亦不知尚仪是如何中的毒……”

千羽墨冷笑:“究竟是何毒?可有法解?”

秦太医犹犹豫豫,目光闪烁:“若说毒,也不过是些普通的毒草,却是混合在了一起,而且施用日久,如今已深入血脉,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即便是有了解药,怕是也……”

千羽墨霍的站起。

屋内人齐齐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可是他只立了一会,便突然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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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云阁已收到消息,是一片的愁云惨淡。

见千羽墨冲进来,纷纷跪倒。

然而王上就像一阵风似的卷入房中,紧接着,屋内乒乒乓乓的响起来。

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眼泪哆嗦了一脸:“谷冬姑姑,若是尚仪真的……咱们是不是都免不了一死?”

谷冬咬牙:“废话!咱们见天的伺候尚仪,却是出了这档子事,还有活路吗?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把咱们害成这样,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咣”!

屋内一声巨响,是千羽墨将琉璃八角大屏风踹倒在地。

宫人们听了这等声音,皆心头一颤,嘤嘤的哭起来。

千羽墨颓然立在地中,身边已是一片狼藉。

灵云阁并不大,摆置因为洛雯儿的喜好一律精致简洁,他也不希望因了某些奇特的物品来给别人制造害她的机会,可是……

瓷片,布片……

他一一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异样。

他茫然四顾,忽然一拳砸在妆台上。

桌角的犀角梳子一跳,落在地上,断做两截。

他心底一紧……尝听说,断梳不吉,难道真的是……

拾起梳子,细细抚摸。

还记得情浓时,他经常拿梳子为她梳发。

她的头发很柔很顺,就像丝一样凉滑,每每都让他爱不释手。

新婚第二日,趁她熟睡,他偷偷剪了她的一缕青丝,与自己的头发编做了一个同心结。他是想将来偷偷带去另一个世界……拥有她的一丝气息,让他不会那么孤单,所以至今还没有让她发现。

他所有的心事,都完全的交给了她,这一点,就当做是他的恶作剧,留到将来。每每想起,唇角便会浮上一抹窃笑。

而如今,这个同心结,竟是要散开了吗?

拿着两截断梳,缓缓的拼在一起。

严丝合缝,竟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可是手一松,梳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依旧是两截。

他紧紧的盯着那两截梳子,眸光颤动,仿佛有什么就要滴落,又忽的一凝……

“平日里,是谁伺候尚仪梳洗?”

谷冬抽泣着,正欲开口,就见王上盯着帘幔的背后,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揪出来一般,声音缓慢而阴冷:“我就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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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尚仪哪点对不起你?”

盼云垂着头,不语。

“孤真后悔。当年,尚仪说要放你出宫,是孤一意将你留下,还想给你一个好前程……”

“我救过她!”盼云忽然开了口,语气是难以想象的理直气壮。

“救过她?所以你觉得她的命便是你的?可笑,当初她要不是为了救你,能轮得到你救她?”想到当日云彩的惨状,千羽墨不禁额角猛跳:“你明明知道,她最不会提防的就是你,可是你,你做了什么?”

盼云缓缓的抬了头,似在看他,又似是越过他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主子们高高在上,珠围翠绕,凡事只要动动心思,自有人愿服其劳,也自是不会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悲哀。奴婢有什么?高兴了?奖赏一些主子已不再需要的东西;不高兴了,非打即骂,甚至……”

吸了口气,笑,空洞的眸中现出一抹凄然:“我怕死,怕得要命。自打看到念青的惨死,我就怕有朝一日也会像她一样。我处处小心,时时戒备,想尽一切法子,只是为了活着。当初,念青说,跟着她会有生路,却不想,跟着她也是死路。而且就因为跟着她,不仅我会死,我的家人会死,还有……”

还有那个她一直魂牵梦萦,虽然已经将她彻底遗忘的人,至今不知有一场灭顶之灾曾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也会死。

那个人,此生最大的幸福便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入宫前,他们一同想象……绿荫下,小桥边;入宫后,只有她在无望的想象……冷月里,疏柳旁。

而今,他的愿望实现了,而她,虽然失去了这份渴望,然而见着心爱的人可以快乐安康,心里亦是一种别样的满足。

她闭上眼,唇角竟是绽出笑意:“既是左右免不过一死,请王上降罪吧。”

千羽墨看着她露出袖口的指尖……因为用蘸了毒的梳子给云彩梳头,她亦是毒气入体,只是……

云彩,你与她朝夕相处,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指尖已经微微泛起青色,正是染毒的征兆?你怎么直到如今,还对身边的人如此信任?

拳心紧攥,冷冷一笑:“不必急于赴死,你不是想活吗?孤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盼云脸色一变,然而下一刻,下巴忽然被卸了下来。一丝血,混着口水,沿唇边滑落。

“想咬舌?可是孤怎么会让你死呢?”

这个华艳且清雅的人,只需微微一笑,便是魅惑丛生,当年,她也曾迷惑多时,夜夜春梦,而此刻,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从地狱钻出的修罗恶鬼。

盼云“啊啊”着,仿似叫喊,然而细听,却是几个至关重要的字。

“主子……”胡纶试探的睇向千羽墨:“她好像说……”

“孤对她的幕后主使不感兴趣!”千羽墨断然拒绝:“而且孤……”

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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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臣等已配置好解药,也着人试验过,确保有效,只是尚仪……”

床边,谷冬正拿着盛了药汁的汤勺往洛雯儿口中喂去。可是那黑乎乎的汁水却是顺着唇角滑落,衬着她愈发苍白的肌肤,仿佛是一条蠕动的蚯蚓。

“尚仪,你快喝点啊,喝了就能醒了……”

谷冬带着哭腔,下巴上滴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千羽墨冷着脸,上前一步,夺过谷冬手中的碗……

“王上,使不得啊!这是解药,亦是毒药,王上若是……”

可是千羽墨已经一饮而尽,转瞬覆上洛雯儿的唇……

依旧是柔软的,却是冰冷,亦不能再给他回应,无论是娇嗔还是拒绝。

她闭着眼,长睫一动不动,任由他侵袭。

他点上她的穴道,她听话的嘴一张,药便顺利的喂了进去。

可是当他放开她,那刚刚灌进去的药汁再次缓缓流了出来,蜿蜒的流了出来,蛇一样的匍匐着,仿似在嘲笑他方才的喜悦。

“拿药来……”

“王上……”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药依旧会流出来,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被封锁,再也接受不了任何外来的事物,而原有的,亦在渐渐消失,就像那愈发微弱的气息,愈发透明的脸色……

她是要离开他了吗?

不……

他又端了一碗药,不顾一切的吻住她……

“王上,”秦太医泪流满面:“尚仪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她的体质本就经不起折腾,如今血液带着毒素流遍全身,浸透了每一丝血脉,药石无灵。其实尚仪已经……王上若是心疼尚仪,就让她好好的去吧……”

“谁说她会死?”千羽墨猛的转了头,华艳且清雅的眸子一片血红。

秦太医骇了一跳,却依然苦劝,连带众人皆跪了一地。一时间,哭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尚仪不会死!”千羽墨闭了眼,转回头,精致的侧脸忧悒且坚定:“孤说,尚仪不会死!”

胡纶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然而未及开口,便听千羽墨道:“下去,孤想同尚仪待一会……”

胡纶踌躇片刻,趁大家都撤了下去,又蹑手蹑脚的上前:“主子,天朝的大军还在边境……”

唇角牵出一丝笑意,冷酷且残忍:“不是还在那压着吗?孤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告诉郎灏,孤给他的任务是保护尚仪,若是他有一丝一毫的违背……”

胡纶诺诺的走了,临到门口,又忍不住转头……

千羽墨正抱着洛雯儿,替她擦拭唇角,动作温柔且宠溺。

心中的不祥愈发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