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中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齐芸秀不悦道。
这句话表面了齐芸秀的态度,她还是想调解一下关系,不希望两人继续吵下去的,陆逸心中清楚,毕竟,以后就要在胡家生活了,与这位胡少爷结怨太深的话,会有诸多不利的。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胡知秋,可不像是心胸宽阔的人!若是示弱的话,他还会以为你好欺负!现在只能将他彻底打怕,不敢来找麻烦才行,陆逸心道。
“叔母说的对!”胡知秋掏出了一块香巾擦着额前的汗水,神色颓然道。“贤弟的词,很……很好,胡某,胡某自愧不如!”
两人差距太过明显,胡知秋只能心中狠毒地骂着,也无从狡辩。
“好,胡兄果然不是孬种,既然如此,陆某的指点,胡兄可记住了?”陆逸嘴角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似笑非笑道。
“你、你、你……”
这是赤果果的打脸,这是骑在脖子上撒尿,这是难以咽下的耻辱啊!
胡知秋气得几乎吐血,眼中凶光跳跃,早已闪过无数个恶毒的念头,但为了在齐芸秀面前保持风度,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恶气。
“算你狠!”胡知秋袖子一甩,将小门踢开,气冲冲地走了,几个健仆连忙弯着腰跟了过去。
“只不过输了一场嘛,胡兄可别一时想不开,自寻死路!”陆逸仰着脖子道,到底不是城府极深的政客,被胡知秋骂了一顿,此时自然要痛打落水狗,全部找回来。
“那啥,若是有诚意的话,陆某还会指点你的!”末了,陆逸又笑着补上了一句。
文人气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搁在楚朝,一时羞愤难当,或许还真会有寻死的。不过很显然,胡知秋不是此种人,陆逸说出这句话,不过是再次往胡知秋的脑袋上扣上一盆臭气熏天的粪便罢了。
而且对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敢声张。
果然,已经走出几丈远的胡知秋身躯微微一摇,笼在袖中的拳头握紧了又松,随后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
榆儿凑了上来,耳语道。“少爷自从中了秀才,比以前要厉害多了!”
若说考试经文还行,但提到诗词,在历代的诗词大家面前,这些什么胡秀才之类的,还不就是一群土狗么,陆逸心中冷笑。
见榆儿一脸雀跃,陆逸心中摇头道,你那个少爷写得出这样的佳作才怪。
此时,两名健仆抬着一张书桌过来,“夫人,笔墨已经备好!”
齐芸秀嗯了一声,左手撩起袖袍,提笔蘸墨,迅速地写了起来。
用得着记下来么?其实他并不喜欢李清照这种风格,太过于哀婉,但是她的词情感丰富,应景是最好的了,陆逸心中一笑,迈步走了过去,在一旁观看着。
纸上已经印下了一行小楷,清秀细致,陆逸不由暗想,看来这繁体字的练习是刻不容缓啊。
“姨母的书法真好!”
随意眼睛一扫之下,陆逸便看见桌上的一角压着一叠洁白的宣纸,最上面一张写着几行小字,正是陆逸昨晚吟的那一首《临江仙》。
感受到陆逸的气息,齐芸秀脸颊顿时泛起了红晕,她将笔阁下道。“这一手字很平常吧,倒是逸儿的诗词,又长进了不少啊!”
说话间,目光便死死盯着这个外甥,想要将其看得更加清楚。陆逸的性子,齐芸秀也摸了个清楚,张扬跋扈只是表面,事实上,在强势的福管家面前,他都是恭恭敬敬,不敢得罪。
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与胡知秋这等纨绔子弟争强斗狠?
“姨母这是什么话,晚辈已是孤身一人,如今要入胡府,若是不努力做学问的话,遭人歧视和欺凌是免不了的,难道这也有错吗?”陆逸愤然拂袖,假意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逸儿……”齐芸秀只是有些疑惑,但是见陆逸反应如此剧烈,不由有些慌乱,说话也结巴了。“姨母……姨母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这首词比上次的还要好,叫什么名字?”
齐芸秀知道陆逸素来狂妄自大,刚才的一丝疑问也消失地干干净净,由于十多年没见,先入为主之下,潜意识里她只觉得是陆逸一直在藏拙,顿时心中又惊又喜,不疑有他。
“鹧鸪天——寒日萧萧上锁窗!”
齐芸秀倒是一副好学的模样,追问道。“嗯,这仲宣,又是何许人也?”
“古代名人嘛!”此朝自然不会有仲宣这个人,陆逸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名人,怎么从未听闻!”齐芸秀皱眉想着。
这时候,那个胡大力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只见他先瞥了一眼陆逸,随后带着畏惧之色低下了头,朝齐芸秀施礼。
“胡夫人,少爷吩咐小的给夫人带个口信,说是七老爷有要事相商,请夫人回去,嘿嘿,刚才走的急,咳,忘记这事了……”
七老爷便是胡定璋了,在胡氏宗族年长一辈中排行老七,族长并是胡知秋的父亲胡定海,整个宗族的财产都被握在他的手中,大小事务也是一手包办。
知县,正七品。县丞,正八品。主簿,正九品。
胡定璋乡试考了个举人,之后就分配到邻县陇兴县做主簿,年初才花了族中钱财调到了自己的家乡做县丞,一下子跨越两级,也算是不错了,除了知县,他就是这个大青县的最大在职官员。
楚朝的官制倒是和大明朝没有太大的区别。
“行了,你回去吧!”齐芸秀冷哼一声,朝后面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个小丫鬟拿着一块碎银子丢给了胡大力,后者面带喜色,弓着身子,双手将其接过,忙不迭地磕头道。
“多谢七夫人赏……”
陆逸一瞥之下,这块银子估摸着也有五钱的样子,真奢侈啊!他心中暗道。
一口气打赏五钱银子,的确有些大手笔了。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陆逸知道了一个白面大馒头才一个铜钱,换而言之,刚才打赏的银子相当于一千个馒头了。
事实上,即使是县丞老爷,一个月的正常俸禄也没有太多,最多只是六石六斗贡米,约等于后世的六百六十斤,按照此时的物价,折合起来差不多是七两白银。
当然,那时候的物价也低了许多,要是在富饶的江南,十几两银子足够支撑一个小户人家柴米油盐、人情来往一年的用度了。
月俸七辆钱,看上去像是不少,但若是想凭这点两银子就想养活一个县丞一个县丞夫人一房小妾数名贴身丫鬟一众奴仆杂役和大脚婆子,显然是痴人说梦。
别的不说,这一次打赏,便让月俸钱十分吃紧了。
陆逸也听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之类的话,都说明了一个地方父母官有多大的权柄,虽然,杀人之事不常发生,但是借着手中权力捞取钱财,鱼肉百姓,却是一直存在的,若是真要敛财,再怎样穷的县都能榨出不少油水。
当然也有可能,胡定璋的日常用度,都是背后家族的支撑,这样解释倒是能够说得过去了。
胡氏家族不小,从刚才的胡少爷身上便可看出一丝养尊处优的跋扈之气,毕竟一个家族若是想要发展,有个县老爷的庇护,那才能稳妥一些。
“逸儿是不是觉得姨母很浪费?”齐芸秀吩咐淡淡地说道。
“若是打赏一个仆人,还真有些……”陆逸没有说完,但这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这是族中的家奴,若是不重赏,岂不是堕了这一旁支的颜面!”齐芸秀见陆逸恍然大悟,才笑着道。“应该是县衙里出了什么问题,你姨父才叫我回去的。好了,我先回城了,这里环境清幽,你就在这里好生读书,应付比试。”
陆逸眼珠一转,暗暗敬佩,敢情这个姨母还是垂帘听政啊,不对,这种情况应该是县丞老爷庸碌无能,才叫自己夫人回去做主的。
这位姨父是彻底的草包,吃软饭的啊!
难怪,齐芸秀有如此大的胆子,为了享受鱼水之欢就跑到城外造了几间小屋,陆逸心中暗想。
这不是开放的后世,规矩十分森严,妇道人家居住在外,那是有违妇德的,若是丈夫有心的话,这就是休妻的理由,没有反驳的机会。
不过,陆逸倒是误会了齐芸秀,她素来就喜静,更是偏爱各种花卉,这座山中气候适宜,所以才建了个花圃,供平日里居住而已,昨日倒是那死鬼公子想要求欢,这才借口参佛方便,一同来了此处居住。
“姨母走好!”陆逸望着齐芸秀带着两名健仆和丫鬟离去的身影,心思活络起来了,他可不想去拜什么佛。
“你们都下去吧!”陆逸手一挥,吩咐身后的两个健仆退下。
“少爷你可真厉害,那姓胡的脸都绿了,嘻嘻!”榆儿喜出望外,直接跳起搂住了陆逸,两条大腿夹住了后者的腰,有些不好意思道。
“榆儿还以为少爷对付不了,这才在少爷的腰间捏了一下,唔,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