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接了小环递上来的信封,取出书信展开,见不过寥寥数语,便问小环道:“她还说什么了没有?”
小环想了想:“回王爷的话,昭媛娘娘没说旁的。”
怡亲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领赏吧。”
小环谢了恩,转身要走,倒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王爷,昭媛娘娘特意嘱咐奴婢,要奴婢代为请安,请王爷您仔细身体。”
怡亲王正皱紧眉头,听见小如如此说,眉间便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一边的穆允行见怡亲王衣服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咳嗽了一声:“王爷,昭媛娘娘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怡亲王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书信又细细看了一遍,递给穆允行:“恐怕是老六要带兵北上平乱了。”
穆允行接过信来,只见上面写道:“午后欲北上,尔玉亦允之。”他点点头:“午后通五后,即是六,尔玉,即为玺,指代皇上——亏她想得出来,想来她是不敢全心全意托付给小环。”说罢,又将信纸攥在手中,缓缓道:“这景筎姑娘,倒是真心向着王爷您。”
怡亲王未作言语,穆允行便道:“王爷,依着昭媛娘娘所写,皇上的想法倒是恰恰和了咱们的意。”
怡亲王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驻扎在京城的御林军大概有十万左右,而皇上亲领的亲卫队,虽是精英,但不过一万左右,”转过身去,又说道:“此次胡虏进犯,有了领路人,定然势不可挡,皇上若不调兵过去镇压,那胡虏拿下定南关不过是迟早的事,过了定南关就是锦州城,到时候,咱们再暗中支持胡虏吃了锦州城,待过了霄河,拿下上京城就指日可待了。”
穆允行道:“若是皇上真是如此打算,那王爷的推测确实不假。”
怡亲王负手笑道:“穆先生怀疑皇上跟咱们玩一个‘声东击西’?”
穆允行答道:“王爷理应比穆某更了解当今皇上的性子才是,那份多疑,定然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
怡亲王的脸色慢慢阴沉下去:“你说的没错,不过若是这皇上连枕边的宠妃都能怀疑,那我还有一个另外的法子来应对他的这个多疑。”
穆允行扬了扬眉毛:“王爷可否说与穆某听?”
怡亲王道:“穆先生还记得合尨吧?想当年,先祖皇帝曾立志攻下合尨,却没想到合尨的统领可汗足智多谋,而合尨人亦是擅战,先祖皇帝有生之年,见攻下合尨无望,便只能采取‘招和’政策,这是前朝的规矩,历代皇帝都要遵从祖宗的规矩,立合尨的公主为中宫主位,借以稳定与合尨之间的关系,而咱们这位皇帝,视祖宗的规矩于无物,一意孤行,只立了合尨的公主为惠妃,多少已经得罪了合尨。而今年又将惠妃遣出宫去,只怕合尨那边是敢怒而不敢言。”见穆允行但笑不语,怡亲王便接着说了下去:“现在老汗王病逝,继承汗位的是惠妃的三哥乌尔膳,乌尔膳年纪尚轻,论计谋或用兵都不能和老汗王相提并论,就算对皇上心存不满,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其实他所缺的,不过就是一个愿意替他打算的人。”
“王爷此番话甚是。”听到这里,穆允行笑着点点头:“合尨的乌尔膳可汗,确实是一个得力的人选,加之他年纪尚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只需我们稍加点拨便可。”
怡亲王微微冷笑:“大不了本王许他些好处,若他是个值得我们为之打算的聪明人,理应明白应当如何去做。”说完转过脸去,东方的天际已经微微发白:“到时候定南关告急,合尨那边再兴师作乱,京营的兵马又全随着老六北上平乱,区区一万的亲卫队根本不足为惧……”想到此处不由得扯出一抹冷笑:“就算老六再会用兵,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人如何生出左膀右臂来。”
“郑亲王虽然是智勇双全,只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他班师回朝,只怕天下早已易主。”
怡亲王微微眯起双眼,仿佛已经预见了兵临城下的那一天:“他当初为了排除在朝中的异己,已经损失了一部分将领,如今才刚刚站稳跟脚,我倒要瞧他拿什么应对接二连三的兵变……等到胡虏攻进中原,我就要看着他们是如何拼命,如何两败俱伤,到时候,我要把他所重视的一切,一样一样地从他身边拿走……”
“王爷还请恕穆某多嘴。”穆允行低声说道:“不知林家两位千金,王爷作何打算?林有为为王爷牺牲不少,林家两位千金便是林家最后的血脉了。”
怡亲王定定地瞧着窗外,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时候还小,她在花园里拍着手教架子上的鹦鹉说话……到后来林家被皇上下旨抄家,他派人救出她来,她满脸血污,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对她说,容景玥,你可不要爱上他……他确实亏欠林家,也确实亏欠他们姐妹二人……可如今想起她来,仿佛被一棍抡在胸口,闷闷地疼着,然而他却笑道:“为了打赢这一盘棋,本王早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棋子,然而无论再多的棋子,都只是为了‘帅’而服务……这天下,最开始就是我们兄弟二人在争,到最后,依然只会剩下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