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月节,天气愈发地热起来。
景玥倚靠在湖边的美人靠上,正看着浩渺的湖水发呆,突然听见远处一阵阵的嬉笑声传来,她转过头去,看见是景筎由一群女眷簇拥着走过来,见了景玥,纷纷停下行礼:“给玥妃娘娘请安。”
景玥笑了笑:“妹妹何须多礼?听闻傅昭媛蒙受皇恩,已经被册封为贤妃,只差择吉日的金印册封大典,昭告天下了。”
景筎笑道:“就算皇上册封我为贤妃,可论起位份,还是比姐姐低了些,给姐姐请安也是应该的。”
景玥听出她的话中有话,但不想深究,便笑道:“妹妹不必如此客套,你我身在这深宫之中,自然如同自家姐妹一样。”
然而景筎听了,却慢慢冷下脸来:“娘娘您是人中凤,妹妹不过一介寻常鸟雀,怎敢高攀?”说完,便告辞道:“妹妹不敢打扰姐姐雅兴,先行告退了。”她身后的一群女眷均是各位亲贵大臣的妻室,今天皆是受邀而来,虽然不生活在深宫之中,但也早有耳闻,景筎才刚刚被册封为贤妃,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然而玥妃娘娘她们亦是惹不起,所以个个都面露难色,进退两难,却丝毫敢妄自插话,景玥一笑:“妹妹,你这可是要与姐姐生份了?”
景筎回过头来,眼中满满都是倔强,嘴上却说:“景筎不敢。”
在那一瞬间,景玥仿佛看到了自己,在他面前,倔强着,难过着,犹豫着,却要说一句:“不敢。”
不敢,明明是什么都敢,而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没有丝毫的办法。就如同自己面对着景筎,再多的无奈,再多的辛酸,亦只能一一咽下。
景玥心里挣扎难当,表面上却轻轻一笑:“那便是最好不过了,听闻妹妹是下棋的好手,连皇上都时常夸赞妹妹聪明机敏,我那天也想着,能有一天能跟妹妹切磋棋艺。”
景筎淡然道:“姐姐这样说可是抬举我了,皇上不过次次让着我罢了,否则,景筎在皇上手底下都走不过十回合,姐姐若是想找人切磋棋艺,不妨找皇上,等到今晚皇上来我那用过了膳,我一定会转告皇上。”
几位女眷在后面听着景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面面相觑,听出这位贤妃娘娘的话句句都让玥妃下不了台,心里就揪着一把,见景玥却没有任何怒色,只是说:“那倒不必,免得惹皇上不高兴。”继而转身对身边的冬馨,清韵二人说道:“咱们回上苑吧。”
因为天气晴好,景玥没有乘坐步辇,而是由冬馨和清韵陪着,慢慢往上苑走着,清韵生怕景玥在意贤妃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安慰道:“方才贤妃娘娘的话,娘娘万万不要放在心上,奴婢瞧着贤妃娘娘个性耿直,也是有口无心罢了。”
冬馨低声道:“只是有风声传出来,皇上还没下旨金银册封,就端出娘娘的架子,就算是贤妃又当如何?不但位份比娘娘低,而且皇上待她也不过尔尔,奴婢听初澐宫的差人说,皇上平日过去也只是下下棋,写写字之类的。”
景玥笑笑:“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过议论主子,被旁人听见可是要挨板子的。”看了看冬馨,又说道:“其实若是真心在意一个人,只盼能朝夕相处,跟他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是享受,世人皆说,知己难求,而求一个知心人更是难上加难。”
冬馨笑道:“娘娘不是已经找到知心人了吗——娘娘的知心人不就是皇上吗。”
景玥听了,问道:“先前你跟冬馨两人在御前行走,以你们的了解,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冬馨看了看清韵,清韵只是说道:“清韵和冬馨虽然之前在御前当差,但是不过是茶水上的人,皇上身边一直是李公公贴身服侍,清韵与冬馨断然没有李公公了解皇上的性情。”
景玥听了,轻笑着摇了摇头:“瞧我,才刚说了议论主子是大不敬,现在自己却又让你们议论。”
“娘娘,李公公总是一心帮着娘娘,至于原因,奴婢以为,正是因为李公公太过于了解皇上。”清韵看着景玥的侧脸以及她微微蹙起的眉毛,低声说道:“娘娘,李公公曾说您是有福气的人,可奴婢确确实实是想不透,娘娘如今为何总和和那一团福气过不去呢?”
景玥笑道:“聪明如你,竟然也有看不透的事。后宫是非多,御前更是个风大浪急的地方,经由了珊妃娘娘小产的事,我只是累了倦了,又何必去跟她们争这些。更何况花无百日红,后宫女子的一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清韵却道:“娘娘此话差矣,在这后宫里头,若是不争,只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景玥见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而看那表情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便停下来,看四下无人,便问:“怎么说起来这个?”
清韵与冬馨对视片刻,叹气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后宫里的几位娘娘,多少都深受其苦,奴婢在御前行走,见的这样互相伤害的例子简直不胜枚举,而有时候,位份高却保不了什么,真真正正能保住娘娘的,只有皇上。”
景玥听了,许久良久不语,清韵不禁唤了一声:“娘娘?”景玥这才回过神来,淡淡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若是想自保,只能依靠皇上?”
“奴婢斗胆,奴婢只不过不想看着皇上和娘娘如此。”清韵恭敬答道:“奴婢只是觉得这位贤妃娘娘将来会对娘娘您不利,就算是奴婢多想了一步,但未雨绸缪总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