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坐轮椅上,我给你复位。”
芸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羸弱的王伯安,坐在他腿上,只感觉他好瘦,比前些天又瘦了好多,“你可以么?”
王伯安苍白的唇角掀起一股柔和的笑意,“相信我。”
芸浅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刹那间有些恍惚,心中莫名觉得安定。她的精神好像被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给控制住了,竟然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现代的骨科大夫绝大多数都是男医生,以为有时候关节错位需要医生很大力气才能拉得回来。
做轮椅的表哥,真得可以吗。芸浅见王伯安摸了下她的脚踝,忍不住又一阵发虚。
不过王伯安是个高明的大夫,一般人接骨都痛得要死,芸浅竟然没有感觉一丝丝痛,只听“喀嚓”一声,骨头又回位了。王伯安又找来了几根竹板将芸浅的脚固定住,“五日之内不要动。”
“这个我知道。”芸浅正欲站起,王伯安低着头看着地面道,“你坐着吧,我站着可以。爷爷也是怕我运动过度伤了身体才让我坐轮椅的,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弱。”
“你自己推轮椅哈。”唐寅嬉笑着拦腰抱起了王伯安,“你什么身体我还不知道,强逞什么能,哥哥抱你吧。”
而在院子里爬半天杏树的张永根本不行,他可不像芸浅身体那么轻巧架得住枝子,只得和刘瑾绕了远路从大门出来,张永一见芸浅脚上绑着跟粽子一样,心都碎了。
而王伯安一见有两个人过来,立马不好意思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大男人怀里抱着另外一个男人上大街被熟人看到我还有脸活么!王伯安赶紧挣扎。
唐寅邪笑道,“你别动,再动我就亲你了。”
王伯安一听,整个人都僵掉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什么玩笑都kai!我xin脏受不了!只好将脸贴在唐寅粉色胸前,让人认不出来他。
唐寅叽歪道,“我说云弟你都这样了非要去看一斋先生,不就他女儿长得漂亮些么,看把你猴急的。”
王伯安一听,立即争辩道,“你不要胡说,我幼年曾经求学于一斋先生,所以他是我的授业恩师,现在恩师来洪都,作为学生的岂有不拜访他的道理。”
“想女人就想女人,扯这么多门面功夫做什么,哥哥又不会看不起你。”唐寅坏笑着,“听说一斋先生的长女娄素珍是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又是诗人又写得一手好字,博学多才且颇有政治见地。性贤明,晓大义。比上不了台面的芸浅好太多。”
芸浅也不会写诗,长得不接地气,看到人也不搭理,也从来不出席宴会,在正常人眼里,自然是差娄素珍一大截。
不过芸浅会在乎当今世上哪个女子的名声比自己好么,她才不在乎。
唐寅眉飞色舞道,“你知道洪都百花洲的杏花楼么?”
王伯安摇了摇头。
“据说这是一年前宁王为娄美人修建的梳妆台,楼内有‘屏、翰、二碑,字体隽永,笔力遒劲,传说是娄美人以头发为笔写成的。‘屏翰’二字,出自《诗经·大雅·板》中的:“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比喻卫国的肱股重臣。这也是娄美人对宁王殿下的期翼。”
芸浅在洪都这么多年,虽然不怎么接触外面,但宁王亲自为娄素珍盖梳妆台的事情可谓轰动一时,她自然知晓。
听说他们两个是一件钟情,所以宁王一kai始接到赐婚的谕旨才那么反感。
现在佳人再次来访洪都,宁王殿下你打算怎么ban?
唐寅嬉笑着看向芸浅,“你不会也是想去看娄素珍吧?”
刘瑾坏笑道,“我家小姐藏这么深,都被唐公子看出来了,公子厉害啊!”张永赶紧拉着刘瑾的衣服,让他不要胡说八道,坏了小姐清誉。
芸浅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她真的只是为了听一斋先生讲课。
唐寅打量着推着轮椅的刘瑾和张永,“我说你们两个不是拽草的么,跟着小表妹被人看到不大好吧。”
芸浅斜了唐寅一眼,“清者自清。”
唐寅才不信,“那你爹和张永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芸浅冷笑一声,“我一个不会水的为何要救两个会水的人。”
唐寅抱着王伯安在大街上很是醒目,唐唐就是牛,总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抱得久有点手酸了,就把竟然在自己怀里睡过去的王伯安偷偷放到芸浅的轮椅上。这轮椅虽大,但两个人坐着终归很挤。张永顿时脸就绿了,“你!”
“嘘。”唐寅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来王伯安也悲催,自从接受未来新娘是芸玉之后整个身体就急转直下,又咳嗽又发烧,身上还长了疮毒,痛得他整天连觉都睡不着,这回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不要吵他了。
这芸浅虽是一身男装吧,但这样将一个熟睡的男人放在自己身上真得合适么?芸浅想推kai王伯安,不过看他睡得如一个婴孩般平静也就算了。
王伯安整日喝药,导致他现在连汗液都是淡红色的,芸浅闻着他身上弥漫的草药味,竟有些莫名的忧伤。
这纯粹的如水一般的少年。
清澈。
透明。
干净。
我诸芸浅并不值得你这样。
她一刹那间突然有点害怕这个羸弱的少年永远沉睡下去,他不是要领兵将威胁大明百年之久的边境之患一举扫平么,他不是要做圣人么。他才十七岁,什么都还没做,怎么可以就这样离kai。
芸浅曾经以为自己早已看轻生老病死,可是真的遇到了,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淡然脆弱的不堪一击。
王伯安一睡竟睡了整整一天,等醒来时天色已黑,自己老师的公kai讲课也结束了。芸浅在他身下后多垫了个枕头,舀了勺热了第三次的药道,“张kai嘴。”
王伯安瞥过头没有喝药,“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更加难过。”
芸浅也不知说什么,只得无奈地退了出来。拜别了一斋先生,正准备和张永刘瑾一起回诸府,却在走廊的转角处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
芸浅顿住了前进的脚步。
长久的沉默。
“恭贺殿下啊,要成亲了。”那声音非常婉约动人,不过却夹杂着凄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