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神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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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耶路冷撒的朝阳

如果说作为神圣大陆的信仰所在,圣城耶路冷撒这数百年来一向都是以庄严肃穆且让人敬畏的形象屹立世间没有出过任何意外的话,那在今天,多少有些不够庄严不够肃穆的圣城怕就是罕见的遭遇了一次小意外小涟漪。

圣城门外,所有人,不管是来自大陆各地前来朝圣的虔诚信徒,还是那些观光游历的贵族少爷小姐们都围在圣城门前,分成许多各种各样的大小圈子,低声交谈着指点着,杂乱无序并且纷扰吵闹,比康坦帝都马奇诺平民菜市场唯一还算好点的怕就是这所有人总算还有个共同的焦点。他们视线都放在圣城正门前,在那里,除了一辆华贵马车,便就只有一位站在马车旁的黑袍少女——当然,这不是说黑袍少女是如何的美丽或丑陋,竟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注视她,实际上,裹在一身黑袍下的她甚至都没有露出她的容颜;也不是说她的气场有多彪悍,导致这些人根本不敢越过她而先行步入圣城,事实上恰恰相反,站在圣城门下,被这许许多多人围观着的她,本身就显得柔弱而孤单;而她之所以站在那里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便无疑只能是因为她黑袍胸前所绣着的图案。

紫鸢尾,罗斯切尔德的徽章。

这就实在不难理解为何她出现在圣城便就顿时成为焦点了,毕竟,斯图雅特继承人已经死亡这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早就在大陆泛滥,那再加上当初斯图雅特的继承人为了营救罗斯切尔德的公主甚至不惜与玛雅冲突险些引起战争也是众所周知,佩戴着紫鸢尾徽章的少女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总不会仅仅是个简单的路过吧?只是,真是有些讽刺呢,从出生便被判定为不祥的异端,甚至一直到死也仍是站在教廷对立面的斯图雅特继承人竟然在死了以后也需要教廷的洗礼与救赎,这对于哪怕是已经死了的斯图雅特继承人来说恐怕都是个难堪的事实吧。

黑袍少女骤然褪下了遮掩她容貌的连衣帽。

周围顿时便爆发出更为激烈的吵杂声,尽管看到了徽章的他们早就知道了少女的身份,但真等他们看到,他们依旧忍不住惊讶于他们早就清楚的事实。

然而紧接着,还没等这吵杂声进一步演化,伴随罗斯切尔德千金毫无征兆的突然跪地以及当胸认真的十字手势,本来很有趋势愈演愈烈的吵杂声瞬间便消弭无形,就像是被生生扼紧了喉咙,所有人看着眼前少女,张口但却都再说不出话来,一脸震撼。尤其是在少女缓缓起身,神情平静的前行了7步,又再一次的跪地划出教廷手势以后,圣城门前直接便就沉寂,直到死寂了——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幕。这不是说罗斯切尔德的千金眼下所行的礼是如何的惊世骇俗,事实上虽然如今这种圣礼已经不再多见,但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个来自遥远地区的虔诚信徒在圣城上演这样的圣礼,所以可以说,不管圣城门前跪地行礼的人是谁,只要不是眼前这位罗斯切尔德的千金,那他撑死就是圣城一道不太起眼的风景线罢了,根本不可能造成震撼,也更引不起太大波澜。

可关键问题是,她偏偏就是罗斯切尔德的千金,就是拥有最纯正罗斯切尔德血统的继承人之一。

“这太疯狂了!”

“她真的是罗斯切尔德的继承人吗?如果是,她怎么会,怎么敢在圣城做出这样的举动?难道她不会担心康坦皇室的震怒吗?难道她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对康坦皇室来说是怎样的不可饶恕吗?”

“康坦帝国和圣城,皇权与神权……谁能想到竟然是罗斯切尔德这个康坦唯一的一个实至名归的公爵家族率先曲了膝?”

短暂沉寂后,议论终于爆发,不绝于耳。

神权与皇权的平衡或争斗向来都是康坦帝国与光明教廷之间纠缠瓜葛的核心问题,这一点,作为罗斯切尔德的继承人,罗斯切尔德的公主没可能不知道,也更没可能不清楚这种微妙的平衡一旦出现倾斜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引起怎样的动荡。可纵然如此,纵然她很清楚她这时的下跪,不仅意味着抛去了罗斯切尔德的荣耀与尊严,更意味着康坦皇室一向的强势与骄傲也被她跪在了膝下,她却依旧跪的没有任何犹豫,任何迟疑。甚至即便这时已经彻底爆发的议论声清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也还是那副平静到近乎恬静的神情,依旧是缓慢前行7步,然后跪地划着十字手势,亲吻她紧握的十指后才轻轻起身,完全不理周围任何的动静,仿佛在这里,在圣城的门前,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她,只有天与地。

“真是出让人感动的戏码啊。”

有震撼,有惊讶,有惶恐,便当然也少不了戏谑,就像站在人流前端那几位衣着笔挺的贵族少爷,来自康坦帝国的他们当然很清楚罗斯切尔德公主与斯图雅特继承人之间的事情,再联系到他们这时也都清晰注意到了罗斯切尔德公主所新换出来的发式,他们就更是可以肯定眼前少女做出这种必然会影响康坦帝国声誉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不管是出于哪种心理,幸灾乐祸几句终究是免不了的。因此,在他们几人中那位大抵是核心人物的金发少爷戏谑感慨了一句后,旁边一位微笑的十分灿烂的少爷很快便接着道,可惜圣城的那位并不像我们这么善良,所以断然不会产生所谓怜悯情绪的那位怕是要让我们的罗斯切尔德公主殿下失望了。

“真为我们的公主殿下难过。”另一位神情漠然的少爷面无表情道:“不过更让人难过的是,我们的罗斯切尔德公主殿下怕是帝国最年轻最美丽的小寡妇了吧。”

“兴许还是个处女寡妇?”几人中个子最矮也很难在人群中让人一眼便看到的一位少爷轻轻咕哝了这一句顿时便让他的同伴们目瞪口呆,然后惊愕过后便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有着一头金灿头发的那位少爷边笑也边随口道:“处女寡妇,这倒是个……”

是个什么?

没有人能够知道,也没有人有机会听他说完他最后有趣的半句话了。

因为就在他肆无忌惮张扬嘲笑的时候,他可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他头皮猛然一阵剧烈的疼,可他身旁的那些同伴们却必然看得清楚,几乎是他说话的同时,他身后突兀出现一名海拔起码190的青年男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前-戏或者犹疑,相当干脆的便提起了他那一头好看的头发,直接将他拎在了半空,拎在了身前。

确实是拎,他的脚已经脱离了地面,他身旁的同伴要望向青年甚至都只能仰视。

“该死!你知道他是……”

伴随周围的人惊恐发出声音,这些少爷们终于反应过来后第一句话不出意外便是这句很没新意的威胁恐吓。只是很遗憾,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将他们的威胁说个完整,神情冷漠,背着巨剑,甚至身上都还带着浓郁血腥味的青年很干脆的便打断了他们,盯着手中不停因痛苦而扭动的金发少爷,他漠然道:“你们是谁跟我没有关系,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是休斯-克伦威尔就是了。”

话说完,他陡然将手中青年摔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那位少爷下意识惨叫的同时,他一脚便踏在了他的胸膛,鲜血瞬间弥漫。

真他妈是个疯子。

剩下几位少爷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也完全没有能力去思考,克伦威尔的继承人怎会出现在这里,号称帝国唯一能够与南联盟战神宙斯一战的克伦威尔继承人不应该是在帝国南方战斗吗?

当然,实际上他们也真的没有机会去思考这许多的问题。因为一脚将那位金发少爷踩死之后,魁梧青年相当血腥的如法炮制,紧接着便将剩下的几位少爷小姐们放倒在地,依然是没有动用他背上的巨剑,只是用脚,便让这几位血统高贵的少爷小姐们都永远发不出了任何的声音——是的,包括其中的两位小姐也是这样死去,这不能不说是休斯的残忍与毫无所谓的绅士作风,但要知道,他来自战场,他是帝国野蛮人的唯一男性继承人。

野蛮人会有所谓的绅士风度吗。

鲜血弥漫,染红了休斯的脚,也染红了圣城门前的地面,让尖叫声四起,也让这许许多多的人群出现了再不可抑制的慌乱同时,作为始作俑者,休斯-克伦威尔却浑然不顾,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跪地行礼的罗斯切尔德公主,然后解下他背上的巨剑,握在手中,走向罗斯切尔德公主的身后,他沉默而坚决。

朝阳升起,弥漫了整座圣城,也洒在了圣城门前那一大一小两道人影身上。

而在朝阳下,一位身穿洁白神袍的年老神父沐浴着朝阳在圣城内缓慢行走,他走在圣城的地面,走向圣城的门前,一直到他迎上了行着圣礼出现在圣城门口的罗斯切尔德公主身前他才渐渐停下他的脚步,然后他看着身前跪地行礼的少女,又抬头望了眼圣城城门上那座巨大的银制十字架,接着才将眼睛放在了少女已经被磨损了的黑袍膝盖处,最后,他叹息,等少女起身,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手势,轻声道:“孩子,要进来,就请先把希望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