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噩梦一场戏。
尼采看到了3个人,1个是他1个是戴安娜还有1个便是安妮-克伦威尔,这貌似很匪夷所思,可实际上这也只是因为他正在梦中罢了;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能够听到流水声的青葱小树林,接着便也看到维持着一惯带着自嘲也优雅而虚伪微笑的他自己,再然后他就很莫名其妙的发现他所看到的‘他’好象跟他有些不太一样,因为‘他’手里握着一把斯图雅特扈从骑士两把特制长剑中的其中一把窄剑,这肯定是让他感觉困惑,因为他很清楚他从来都没有随身携带长剑或是用来保护自己或是用来作为装饰品这一习惯的,可他却就是看到了‘他’紧紧的握着一把长剑,冷漠而拒绝所有人靠近……接下来,也是他费解‘他’为何会紧握长剑之时,站在‘他’身后的戴安娜似乎是开口说了些什么,可不管他再如何的努力去听却依然都听不到任何一个字,只能沮丧而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虚伪而优雅的微笑逐渐变的生硬,也仍是拒绝着戴安娜的靠近,很淡漠也很不可理喻,一直到他又看到小树林中突然出现3个黑衣人直接挥舞着大剑逼向戴安娜以后,他才看到‘他’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慌乱,然后匆忙扬起长剑‘他’好象是试图要抱住戴安娜不被黑衣人所伤害,可是太晚了,‘他’握着长剑便不可能抱得住戴安娜;而与此同时,站在他身前的安妮小姐身后也突兀出现了2个黑衣人,只能看着戴安娜消失在眼前的‘他’很快反映过来,迎着黑衣人刺向安妮的巨剑,‘他’用‘他’手中的窄剑挡开了这把巨剑,接着就在另一个黑衣人也接近了安妮的同时,‘他’收起窄剑同样似乎是要抱住安妮小姐,然而依然还是太晚了,巨剑最终还是残忍而干脆的穿透了安妮的腹部。
于是。
眼中满是凄美的戴安娜带着她干净不染尘埃的微笑消失了。
眼中满是绝望的安妮也带着她妩媚让人心碎的哽咽不见了。
最终这小树林中便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握着长剑,一身笔挺的燕尾服依旧优雅而冷漠,可神情茫然。
“如果我手中没有剑,我便不能保护你;如果我手中握着剑,我便不能拥抱你。”
…
…
骤然一声短促且剧烈的深呼吸后,尼采终于摆脱噩梦陡然而睁开了眼睛,可睁开眼睛的他第一眼看的却不是他的母亲也不是他的父亲,反而是一个身穿华丽白袍的女生,女生眉头紧锁仿佛是被某件事情所困饶,尼采对这张算不上漂亮但却很精致的脸蛋很陌生,可对同样也是这张脸蛋儿上的那双好看眼睛却又感觉很熟悉,他想了下,终于还是没能很快想起女生名字的他只能放弃,他艰难扭头,再看向了围在他身旁的其余2人;莱茵-奥古斯都面带微笑,圣洁而欣慰,胖子艾伦一脸惊讶,但却掩饰不了他的欣喜,他们3人都注视着终于睁开了眼睛的尼采,等到一旁的女仆掩嘴惊呼‘少爷醒了’而一路奔跑出去通告夫人以后,尼采眼中的茫然才终于退却,接着,没有顾及身上,胸口,手上,腿上处处的绷带与疼痛,也没有理会白袍女生紧张的劝阻,他突兀便挣扎着靠着墙壁坐了起来,先是干脆阻止了莱茵-奥古斯都的试图开口,随后陡然便迎着另一旁胖子艾伦的兴奋,嘶哑着嗓子直接便沉声道:“拣最重要……也最坏的事情说。”
包括白袍女生与莱茵督主教在内,3人明显都惊骇于尼采睁开眼睛后第一时间的冷静与冷漠,要知道,他可是昏死了整整3天也差点永远都醒不过来啊。
“两件事情。”尽管惊骇,可胖子终究还是随在尼采身旁整整12年了,他了解尼采便当然知道尼采的心智强大与果断,因此,稍显困难的吞咽了口水湿润了他干涸的嗓子后,他下意识的便继续道:“第一件事情是关于戴安娜小姐的事情,目前她下落不明,据说是被玛雅公国的霍布赖特-泰坦挟持到了玛雅;再就是关于安妮小姐的事情更可怕,听说为了惩罚背叛了家族的她,克伦威尔伯爵不顾她的死活而将她扔进了克伦威尔伯爵府的杂物室,目前生死不明,恐怕……凶多吉少。”
戴安娜被霍布赖特所劫持?
这不可能,尼采也根本不会相信那位愚蠢且自大的泰坦少爷拥有这种自掘坟墓的勇气,可联系到那一夜他始终没能等到的斯图雅特暗夜君王和胖子这时所说的下落不明,他却又实在想不出戴安娜这时可能的下落,以及究竟有谁拥有这种勇气劫持罗斯切尔德的千金,又到底有着怎样的意图,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平静又开口问胖子罗斯切尔德家族对此事的反映,胖子兴许还是沉浸于昏死了整整3天后终于清醒后的尼采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他面色有些古怪,很快回道倒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派出了紫鸢骑士团一路赶向玛雅试图路上拦截……这便让尼采感觉很古怪了,因为跟罗斯切尔德家族千金失踪被劫持这样重大的事情相比,罗斯切尔德的反映实在太平静也太轻描淡写了,他也完全可以瞬间便断定戴安娜的失踪肯定还有着他所不知的内幕,而他短时间内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内幕,因此,微微想了想,考虑到罗斯切尔德家族不温不火的动作,他最终便还是先放下了此事,然后去想安妮-克伦威尔。
凶多吉少?
这可真是个委婉到不能再委婉的措辞,清晰记得那一夜一身火红华丽长裙的安妮被大剑洞穿倒在他怀中失去了多少鲜血的尼采完全有理由相信,安妮这会儿兴许已经是……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很愿意相信那个见面就会骂他也会咒他被赶紧送上教廷火刑柱的小悍妇不会在他之前死掉,所以他很快便又去考虑胖子口中的克伦威尔伯爵的态度,起初确实是很难相信他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千金,可当他又想到这个从来都是以军法治家根本就是一条筋的克伦威尔伯爵素来便有‘野蛮人’这一绰号后,他却又感觉那个‘野蛮人’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毕竟他还认定了他的千金背叛了他的家族。
想到此,腹中冷笑的尼采全然愤怒,他突兀转身看了眼另一旁的莱茵督主教,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他的愤怒,依旧平静,但却平静的让人心悸。
莱茵-奥古斯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略显苦涩的笑了笑,轻声道:“我前天赶回帝都知道这些事情以后便与安洁拉拜访过克伦威尔伯爵府,可很遗憾,我们遭到了伯爵的拒绝,你要知道,这毕竟是克伦威尔的家事,伯爵不愿意我们挽回安妮小姐的性命……教廷也是没有办法的。”
“宣扬主的仁慈,挽回一个人的生命,教廷没有办法;对付像我这样平静活着的人,教廷却总有着层出不穷的办法,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办法。”
尼采喃喃轻语,不讽刺不挖苦,只是感慨,然后他没有理会莱茵督主教的叹息,突然便掀起了身上的被子,吩咐胖子拿衣服过来,对此,神色复杂的莱茵没有阻止的意图,他早在尼采睁开眼睛瞬间坐起的那一刻便已经清楚的感觉到,这一次遭受了多种刺激的尼采比起以往更果断更让人不敢拒绝了,而胖子却显然没能敏锐的发现这一点,他犹豫,却并不敢反驳试图去劝说尼采这个时候身上沉重的伤势真的很不适合下床走动,最终,也是胖子犹豫让尼采渐渐皱起了眉时,反而是一旁的教廷白袍女生艰难开口,声音很低,细不可闻,她勉强道:“尼……尼采少爷,我建议您还是应该多作休息,不能下床。”
尼采看了眼这个有着一双好看眼睛的白袍女生,自然已经从莱茵的口中知道她便是在撒耶城唯一一个愿意跟他一起上达斯卡教授‘大陆编年史’一课的安洁拉,不过,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甚至都没有去想为什么她也会赶来帝都,便随即轻轻皱眉,道:“我接受你的好意,但请你不要用你所谓的好意试图改变我的主意……哦对了,还要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是不可理喻了,可这时也肯定不会有谁还会计较这微不足道的不可理喻,欲言又止的安洁拉只能选择低头沉默,然后胖子便肯定看得懂尼采的决然,他没有再犹豫,转身打开衣橱伸手便试图取下那件尼采最常穿的贵族锦白色短武士服,可伸出了手他却又改变方向取下一件比较宽松,不至于影响到尼采身上绷带的黑色上衣,接着他转身递给尼采……但尼采却并没有去接,反而是坐在床边,又道:“是最里边那一件斗篷。”
胖子有些不解,但还是转身取下了那一件斗篷。
然后等尼采将那一件鲜艳大红色的斗篷披在了身上,也穿好了靴子,胖子便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个人,是安妮小姐。
……
“去吩咐卫斯理带着他的骑士们在门口等我。”穿好了衣服,也下了床,尽管身上伤痛处处,可尼采依旧拒绝了胖子的试图搀扶,接着等他说完注意到胖子一脸迟疑没有任何动作,他便皱眉补充道:“死了?”
冷漠到近乎冷血。
终于察觉到这一次醒来的尼采跟以往相比有了多大变化的胖子一脸为难,他缓缓摇头,犹豫道:“赖安,查尔德,皮蓬这3个人死了,卫斯理他们虽然还活着,但他们的伤……”
“没死就去吩咐。”
胖子猛然抬头,看着依旧平静的尼采,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但终于还是低头走了出去,没有反驳,也知道他的反驳肯定没用。
“等我去接安妮回来。”
看着最终留下了这一句话的尼采蹒跚着脚步走出房间,莱茵-奥古斯都再忍不住悄然而眯起了眼睛,他确实是知道那一夜在尼采身上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但他毕竟不知道那些事情为尼采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他知道尼采很愤怒,也知道清楚安妮小姐肯定没有可能还活着的尼采一定很绝望,这些对稳定的帝都与教廷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莱茵也确实有必要担心接下来尼采可能的动作……可这些其实真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时的尼采几乎已经让莱茵感觉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他太冷静了,也太平静了,平静到连莱茵都忍不住担心他再抑制不住他的愤怒后,他平静下的愤怒究竟会是何等的可怕。
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个孩子……是不会放过他任何一个敌人的。
……
走出房间,明媚而刺眼的太阳迎面扑来,微微闭上了眼睛的尼采贪婪的吸了口新鲜的空气,然后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他没有等到胖子跟卫斯理等人的到来,反而是等到了他的母亲,伯爵夫人,这让他下意识的便缓和了神色,努力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却依然没能让伯爵夫人的眉头舒展起来,伯爵夫人肯定不愿意她的孩子在这个时候下床,但当她看到了尼采身上的大红斗篷,也看到了尼采的微笑,她便终于还是只能温声道:“早点回来,我等你回家吃饭。”
“好。”
微笑的尼采,依旧从容而优雅,即便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