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普鲁士已经对哈布斯堡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哈布斯堡交出波西米亚王冠。”唐宁街十号,外相阿伯丁简明扼要介绍了局势,“波西米亚王是神圣罗马帝国传统七大选帝侯之一,哈布斯堡是依靠法理和血统联系起来的古典帝国,依靠波西米亚王这一头衔,才有领导南德诸小邦的资格。”
今天是一个外交恳谈会,就是执政党和反对党的首脑人物在一起议定外交政策。执政的保守党方面是首相罗伯特皮尔,财政大臣迪斯累利,外交大臣阿伯丁,自由党方面则是党首巴麦尊和刚刚回国述职的格莱斯顿。
“值得注意的是,普鲁士驻伦敦大使最近不断重申英普传统友谊,说英国是普鲁士的天然盟友,为这样的联盟普鲁士准备做出牺牲,‘普鲁士永远是英国最好用的手枪’。”
“普鲁士人总是这样,”罗伯特皮尔首相有些不以为意,“他们总是主动加剧紧张局势,然后通过一系列的外交互动来迫使对手做出更大让步。就像要糖吃的小孩。”
“首相阁下,恕我直言,普鲁士现在已经非常强大,以至于他的任何战争威胁,都必须认真对待。”
迪斯累利赞同外相的观点:“如果普鲁士和哈布斯堡开战,将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这场战争将是中欧的革命。我不是说社会意义上的革命,而是外交上的。不列颠的外交基石,将被动摇。”
“不列颠的外交基石就是大陆均衡。各位,普鲁士对哈布斯堡的战争,会打破大陆均衡吗?”罗伯特皮尔不是提问,而是说出自己的思考,“是的,中欧如果统一,将彻底将法国变成边缘小国,将俄国挤出欧洲。统一的中欧会不会利用自己增长了的实力来进一步扩大优势?最终实现称霸?”
迪斯累利大叫:“普鲁士就是一个新波拿巴,新波拿巴,我们必须将它扼杀在摇篮里,不列颠必须干预。”
“如何干预?向欧洲大陆上派出陆军吗?”
如何干预?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难道在安享30年的和平之后,伊顿公学的毕业生要重新成为方阵中的炮灰吗?而且,真的完全放弃英普之间百年友谊吗?
在座的都是成熟的政治家。他们都深知,大陆均衡,实际上是普、奥、俄三国的均衡,如果暂时将菲利普的法国排除在外。
“我们要与俄国结盟吗?别忘了,在中亚,俄国熊给我们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那就给俄国人巴尔干,将他们从中亚引开。”
“给他们巴尔干?阁下,我认为您欠缺考虑。”格莱斯顿直言不讳。
“阁下,您离开伦敦的小圈子时间太久,已经不能体会不列颠的智慧了吗。”迪斯累利反唇相讥。
迪斯累利的意思,是用巴尔干作为一个诱饵,将俄国的力量引入欧洲,等遏制了普鲁士之后,俄罗斯也会元气大伤,再将俄罗斯赶出去。
“关于俄国,威廉从远东带回了一些情报,要与大家分享。”
格莱斯顿简要介绍了远东和清国各方面的局势,重点当然是穆拉维约夫对内黑龙江的入侵。
“不列颠在亚洲的政策,简明扼要有三点:一、保障自由贸易,以及上海、大连等自由港的地位,并寻找新的自由港。二、保证清国内部各势力的均衡,使他们都没有能力统一,从而避免出现一个超出不列颠控制能力的国家。三、防范俄国等列强在远东或者亚洲取得优势。”
“穆拉维约夫的入侵,几乎完全破坏了上述三点,他们占据了自由港大连,破坏了自由贸易并取得了进入渤海湾的桥头堡。让清国正统政府不得不从关内调兵北上,中原的力量进一步失衡了。”
“那么,我们的公使阁下有什么妙计,来挽回这一局面呢?”
“我同意引诱俄国进入巴尔干。”格莱斯顿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我们甚至可以制造一种假象,为了遏制普鲁士,英国会允许俄国恢复《安吉阿—斯凯莱西条约》中的权利。”
《安吉阿—斯凯莱西条约》于1830年签订,规定奥斯曼帝国有义务在战时关闭达达尼尔海峡,并对俄国军舰开放博斯普鲁斯海峡,沙皇成为奥斯曼帝国的保护者。但俄国的这一优势被1839年《伦敦条约》废除。
“所以,威廉的意见,就是用普鲁士和土耳其消耗俄国。”
“还有东方,清国虽然落后,但由普鲁士训练的神机军却有一定的战斗力。而且,除了远东,中亚方面也是俄国柔软的下腹部。解决了普鲁士之后,我们可以诱使清国和俄国在中亚开战。”
阿伯丁外相点点头:“如果俄国在东方遭遇重大挫折,那么,即使他在巴尔干取得了暂时的优势,也不得不掉过头去。”
总体思路就是一个连环套,用巴尔干引诱俄国,用俄国压制普鲁士,用清廷将俄国吸引回东方。
“所有假设的前提,在于巴尔干这个诱饵,能够吸引来俄国。”罗伯特皮尔首相总结,“巴尔干这个诱饵足够大吗?”
“巴尔干已经足够让俄国人疯狂,何况还有博斯普鲁斯海峡的通行权。”
“那么,第二个问题,清国的力量能够让俄国掉过头去吗?威廉,只有你能回答。”
“如果神机军不受内地问题的干扰,是有可能消耗很大一部分俄国的实力的。然而,神机军有两个敌人,太平军被压迫在首都附近,而共和……他们成长得非常快,如果在普鲁士战争期间,共和得以统一整个清国,考虑到距离梦魇,我不认为有任何力量能够遏制它。共和将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削弱共和,以帮助神机军,让他们专心对付罗刹人。是这样吗?威廉。”
“我们早就在这么做了,我们一直对共和实行贸易禁运。”迪斯累利对关税的减少耿耿于怀。
“但这样还不够,总有贪婪的商人向他们走私。最好能够直接施加军事压力。”格莱斯顿看到首相的目光,赶紧补充:“不要派出本土的军队,在印度支那,我们已经找到了一支好用的手枪。”
“拿破仑皇帝?”迪斯累利笑了起来。
“没什么可笑的,越南人经过训练,也是坚韧的战士。”
“那个小波拿巴会听从我们吗?”
“那个人很浮躁,容易受诱惑,而且他急于得到欧洲国家,尤其是英国的承认。我们的小额尔金已经放出了几个诱饵,他都咬钩了。”
“那么,威廉,你是要让路易拿破仑进攻北方吗?”
“不,那是隔靴搔痒。我要让他进攻广州湾。”
“你的意思,是要出动海军?”
“不用,上海的联合舰队由我们控制着,而清廷和共和处于交战状态,这样,连宣战都省了。而不列颠,在欧洲或者远东,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要站到对抗的第一线。”
格莱斯顿继续补充:“对共和的贸易禁运要加强,不再允许共和的船只通过马六甲海峡,对此,我希望海军,能够把印度洋舰队派往海峡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