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届二中全会尚未闭幕,东征江西的共和军就已经出发了。
本来沿长江顺流而下是最便捷的道路,但楚剑功指示尽量避免和太平军的接触,故而只发动了湖南和广东两路。
湖广一路,由司马电六带领胡一刀的扬武军,陈万里的振武军进攻江西西北面。莫青岩的明武军进攻袁州。季退思率领齐鄂的昭武军,徐沂的彰武军,幕洛一的宣武军进攻赣州、宁都、吉安三地。司马电六是大都督府的作训都监,但眼看伐川灭越,很多序列在他之后的人,已经都当上了大都尉,自己这个黄埔第一期的状元只能呆在办公桌后面,着实心有不甘。正好因为张彪带着广武军在越南,所以他就在作战计划里把季退思调到南路,自己来率领北路军。
这个时代没有电报,根本无法做到精确指挥。张国梁已经带回来确切的江西情报,还联络了江西境内的会党予以呼应。考虑到装备的差距,罗泽南手上的兵力,也只是稍多于一个军。按照司马电六所作的计划,六个军分别进攻六座州府,如果遭遇罗泽南主力,立即停止进攻,就地僵持,然后等待其他各军增援,聚歼罗泽南部。至于江西的绿营团练,司马电六没把他们计算在内。
1846年7月12日,司马电六带领扬武军,由平江南楼岭进人江西义宁州,在白沙岭大破当地团练的阻截。14日司马电六穿越古石岭杭口,围攻义宁州城,一日之内,用白狼炮轰塌轰塌城墙,蜂拥而入,击毙知州叶济英等文武数十人,次日击败了绿营的援军。
同一时间,陈万里的振武军由湖北兴国进人江西武宁县境,并攻占县城。陈万里将明武军的兵力沿三都、梁口、洋湖、陈庄一带散开。作为外围。
三日后,罗泽南率领忠义救国联军赶到义宁和武宁之间:李续宾进扎三都,丁锐义扎营黄沙桥,罗泽南也于同日赶到,驻梁口。罗泽南部总计五千余人,半数有洋枪。
义宁州居万山之中,南凭修江、北倚凤凰山,梅岭居修水中段,高逾5100米,为武宁到义宁必由之路。
司马电六命令胡一刀守住义宁,而自己带了一个营向陈万里靠拢。他计划集中兵力,消灭罗泽南部。
“泽帅,匪共已经过了梅岭。”
“过梅岭的匪共有多少人?”罗泽南问。
“七八百人……上千人吧。”
李续宾叫道:“老师,要不要击敌于半路?”
罗泽南沉吟了一会:“不妥,匪共战力强悍,就算围住了这一千人,一时之间,也打不下来,如果吸引来武宁的援军,那就不妙了。你们还是按照方略行事。”
胡一刀呆在义宁城里,看着眼前的地图,他现在一心想的是,拿下了江西,共和肯定会在江西留一个军然后扩编,自己这个军是入赣的首功,很有可能被选来就地扩编,到时候……嘿嘿。
这时候,副官喊报告进来:“都尉,我们怎么都找不到义宁的同知。”
“那就是跑了。”胡一刀说,“我们也不需要这些旧官僚来成事,衙门的账册籍薄都收好了,等中书门下派人过来接手。”
“都尉,”副官提醒他,“曾国藩等人在江西盘踞将近两年,钧座特别指示,要警惕湘军和地方宗族团练的勾连。”
“湘军?不知道钧座怎么搞的,总习惯把忠义救国联军称作湘军,东厂说了,忠义救国联军的湖南、广东、湖北、江西的人数都差不多。”
“钧座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想,就是强调曾国藩等人的客军特点,让我们注意利用土客矛盾吧。”胡一刀轻松的一挥手,“这样也对,湖南人和江西本地的团练怎么合得来。”
罗泽南带着泽义营,丁锐义、孙守信带着他们的“锐信营”穿过梅岭,到达据义宁城七里的鏊岭,俯瞰州城,居高而下。
这时,亲兵领了几个本地人来拜见他们。
“泽帅,丁、孙二位补县,四乡的团练都到了。”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呀?”
“除了义宁四乡的,修口、修水各县的团练也到了。大家都说,孩子在理学书院,蒙曾山长和江祭酒教化,不能不懂维护名教的道理。而且匪共在湖广搞公司圈地残农的事情,大家也听说了,他们一来,咱们还有活路吗?”
“三个县的团练,来了大约有一万人。大家都要跟着泽帅好好打一仗。”
作为理学宗师,罗泽南的名字在赣西绝对管用,义宁、修水、修口三县的壮勇已经集结了一万人。其中不乏宗族子弟和理学书院的弟子。
但罗泽南觉得这样还不够,他把团勇的小头目们集中起来,大声问:“你们这些泥腿子,穷光蛋,身边最多有几千钱。我知道你们日子都不好过,让你们日子不好过的仇人就在义宁。”
罗泽南没有说谎,清朝末年,农村已经破产。这些小地主,大宗族的小枝之类,农村破产的最直接受害者。
清末的农村,已经出现初级加工业。农业是个季节性很强的生产活动。一年2抢:抢收,抢种。在此期间,需要大量的人手。在此期间之外,需要的人手并不很多,也并不很急迫。所以呢,在农闲期,大批的农民和他们的家人打工,获取一定的收入补贴家用。从给地主富农打短工,到去小作坊帮工。小作坊生产的产品:土布,陶器,木器提供给农民们日常生活所需。地主依靠初级加工业,来获得“可支配的闲钱”。
可是呢,共和兴起了,出现了汉冶萍、南洋总局、株洲车辆—湘江动力这样的怪物。这些大型重工集团的威力不在于他们产品本身,而在于这些集团作为产业链的基石,为湖广的轻工业以及食品加工业成几何级数的发展起来。质量更高,数量更大,价格更低廉的工厂制成品在无情的打击整个农村地区。小作坊们生产的产品,根本无法与国内民族工业对抗。更不可能对抗漂洋过海而来的外国产品。无论匪火,匪布,匪蜡,还是匪布,匪米,匪面。匪共的产品倾销下,农民们自耕所得无法卖出高价,打工的小作坊被打击破产,还不谈清廷的税收和厘金。
江西就在湖广边上,匪共的产品蜂拥而入。虽然理学书院的学子们鼓动他们的家人要有气节,摒弃匪货,但工业倾销的力量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挡的,就在匪共兴起的这几年来,赣西的农村,处于全面破产状态。
“发匪只是要耕者有其田,你们还能得到田地。匪共却是瘟疫,他们到哪里,哪里就男不得耕,女不得织。人人都到工厂里去做小工。今天,他们终于到了江西,到了义宁。”
罗泽南今天,就在这里大声发喊:“男耕女织,春播秋收,是天理之道。匪共逆天理,就要毁人伦。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仅是要维护名教,我们要维护天理人伦,如果你还想有地可种,还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想世世代代男耕女织,就跟我来,向着义宁,杀过去,杀光匪共,维护天理人伦,你们的子孙,会牢记你们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