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问题,”在桌子上一面小型的星条旗之后,总统先生开口说话,“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对方既然能够通过魔法找到地球,那我们也同样可以通过魔法,找到他们的国家。”
汪铭的英语不错,翻译的声音还在耳机中响起,汪铭就转移过视线,对着总统先生点了点头,“是的”,他说。
“那我就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现在需要如此被动的防守,”总统先生对在场的所有代表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战争主要发生在城市区域,这不仅会对当前的经济秩序产生致命性的打击,更容易在政治上让每一个政府限于被动。”
总统先生说完,大半的与会人员都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人类文明是城市文明,”总统先生继续说了下去,“而城市在魔法面前,是相当脆弱的,也许我们可以靠着武器的先进,再获得如之前那样的胜利,但代价就是我们自身的力量也会不可避免的虚弱下去……你应该知道,就在刚刚的24小时之内,全球股市的市值已经蒸发了三分之一,大量的资本和劳动力都开始恐慌性抽逃,许多贫民窟已经开始发生成批的粮食抢()劫案例……而这些代价在我们看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要卡梅尔提供魔法支援,我们可以做大最大程度的配合,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动用核武器,我相信只要我们展示出这样的武力,对面的皇帝就是野心再大,也会考虑和平的建议。”
总统先生说到核武器这三个字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将目光焦灼在他身上,Z国和俄罗斯代表很有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但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不,总统先生,”汪铭摇头,低声叹了口气,“这办不到。”
“办不到是什么意思,是卡梅尔不愿意提供这样的支援,还是……”
“如果仅仅是几颗核弹就能解决的问题,那我们卡梅尔早这么做了,”汪铭说,“你们应该听说过灭世者吧。”
会场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片沉默。
“皇帝控制的世界实在是太大,太多了,”汪铭说话间,打开了投影仪,在他身后的白色幕布上,出现了一列长长的数字列表,他转过身,一边用一只手拉动列表,让上面的数字如瀑布一般往下流淌,一边说道,“光是我们现在已经确认的,就有超过三百多个坐标。”
汪铭再次按动了鼠标,白色幕布上出现了一幅庞大复杂的星型图案,看起来就像天文博物馆中,某一片星空彼此之间,用红绿两种颜色的直线就近连接起来,形成独特的星座,也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到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的脚步犹豫了一下。
“诸位可能对跨越位面的魔法还不太了解,”汪铭转过身来,对着刚进门的这位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对所有人介绍,“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这些成果应该是卡梅尔的绝密,现在对在座的各位,以及政府部门公布,主要是为了表明卡梅尔对待这场战争的认真程度,这位是魔法应用实验室的技术主任森田,现在让他来给诸位大致介绍一下。”
“大家好,”森田礼貌的对所有人鞠躬,然后指着幕布上的星型图案,用日语一字一顿的对所有人说,“这些年来,卡梅尔对于魔法的研究一直没有停止过,虽然我们还不能确认它出现的具体原因,但是根据它的一些特性,我们已经大概掌握了一些规律。”
“对于魔法的解释,近年来在科学领域一直存在不少假说,”森田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发皱的笔记本,就像一个拙劣的老师上课用的备案,“当前我们采信的是最主流的一种假说,也就是高维技术假说。”
在座的各位对这个名词名不陌生,这种假说的核心就是把魔法看成是一种未知的空间技术手段,因为这种假说能解释许多关于魔法的特性,所以也是当前科学界关注的重点,一直以来,各国的研究魔法的实验室主要也是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如果把时间看做是一个额外的空间维度,那么我们的宇宙就是在这个维度上不断膨胀的气球,这是当前最主流的宇宙形成理论,也就是大爆炸理论,”然后森田俯下身体,在汪铭面前的电脑上操作了一下,星型地图上出现了刚才那堆列表上出现的数字。
森田的手指指向最上角那颗旁边的两个汉字,对在场所有人说:“这是我们的世界,”然后他又用手对着其他所有的星星划了一个圆圈,说:“这些是皇帝的,当然,并不是全部。”
与地球相连的目前有两颗星星,其中的连线有一条是红色的,一条是绿色的,森田指着这两条绿色的说:“以魔法的角度来看,这就是皇帝军队通往地球的方向,这条红色的路线是伊凡来地球的方向,但还未被发现……按照卡梅尔现有的研究结论,魔法应该是一种第四维空间技术,不算时间,这种技术如果应用在宇宙范围之内,就会产生大家平时见到的魔法,比如空间之手,可以让物质直接从这一点,凭空‘跳跃’到另一点,中间的过程对于我们是封闭的,就好像我们在一个棋盘上,把一个棋子拿开,再放到另一个位置,当然,我们也可以把这张棋盘扭曲,就像折叠一张白纸,再在两个点钻出一个窟窿,这样白纸上的人就可以从这个窟窿钻到另一个,就好像空间之眼和空间门一样,而对魔法的消耗程度,主要也是看这种操作的难度,大部分魔法之所以跟距离相关,根据这个理论也不难理解,在同样精度要求下,折叠一张大的白纸总比一张小的更困难。”
这些内容并不复杂,只要稍微有点理科知识都不难听懂,这些内容也算不上新颖,类似的假设在这几年一直在科学界有人提,不过现在从森田嘴里说出来,自然带上了更重要的一些线索——这说明这个理论已经不仅仅停留在假说层次,而是有一些实验依据做支撑的。
“接下来关于位面传送的内容需要一点想象力,”森田先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关子,大概理清了一下思路之后,继续讲道,“按照刚才的那个假设,如果把我们的宇宙看成是一个平面棋盘,把魔法看成是我们自己,也就是说,我们就是操控棋盘的人……你们可以想象一下,现在这里摆放着许许多多的棋盘,就像这张图上的小点,你的脚下,天花板,墙壁上,到处是这样的棋盘,那会发生什么?就像现在,我手上拿着这个棋盘的一个棋子,想要放到房间另一头的那块棋盘上,我必须怎么做?靠魔法吗?诸位要记得,魔法的作用只是让我够得着的棋盘内移动这个棋子,如果我要把这颗棋子放到房间另一头,我必须迈动我的脚步,看准方向,朝那边走过去,看清棋盘,然后落子,如果这块棋盘在天花板上,或者在上一层楼的某张桌子上摆着,我还必须爬上楼去完成这个动作。”
森田一边描述,一边做着动作努力让大家理解,相比起之前在意识网中的试演讲,这个过程无疑要复杂的多:“是的,你们应该能够想象,棋盘外面的这个世界在维度上更高了一层,这样一来,我必须做出更复杂的动作才能达到之前一个棋盘内的效果,在这个世界里,魔法不再像棋盘世界里一样,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更高的维度限制了它,它属于这个维度,就像下棋者属于棋盘外这个真实世界一样,在这里,空间法则又开始发挥作用。”
然后他转过身,指着白布上的这片星型图案说:“也就是说在这个层面,我们不能够从一个点直接到另一个点,而需要按部就班,从第一个点出发,经过第二个,第三个,依次过来,是的,这是运动过程,也许存在第一个点直接到第三个点的捷径,但大家记住,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这些点之外,都是纯粹的黑暗,凡是没有被确认的地方都是危险的,所以每一步都必须非常当心。”
法国总理耸了耸肩:“抱歉,我对技术细节不是很敏感,我只是想问,如果你的这个理论成立,那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我们准备对皇帝的帝国,”汪铭接过话头,对着地图划了一个大圈,“发起进攻的话,我们就必须采用蛙跳进攻的模式,先攻下第一点,然后依次第二,第三,中间的过程不能省略,而按照我之前说过的,因为预言魔法的存在,当我们对第一个点使用核武器之后,皇帝就会反应过来,然后在几天时间之内,用魔法阻止所有类似武器的进入,甚至可能直接把这些武器偷过去,然后扔回我们自己头上,我们只有一个地球,相对于皇帝,我们严重缺乏战略纵深,贸然的进攻只能对我们自己造成更大伤害……卡梅尔不反对进攻,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我们能做的只有防守,而且是尽量少暴露重型武器的防守。”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
“那么,对于卡梅尔的此项建议,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安娜开口对大家说,“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就把它当做一项军事协定吧,希望大家不要轻易违反。”
坐的最近的Z国领导人最先开口承诺:“我国可以承诺不首先违反该军事协定。”
其他国家的首脑都还在考虑,有的在和幕僚商量,这次会议的信息量有些偏大了,这种决定在之前的政治习惯中,可能持续几年也搞不定,而现在要在一个小时时间内做出决定,对在场所有人都是一种考验。
五分钟之后,美国总统也表了态:“我国还是保留在必要的时候,使用这些武器的权利,当然,在使用之前会正式通知大家。”
这个表态相对于Z国的表态缺乏了很多诚意,安娜皱了皱眉头,接着问:“请问贵国所说的必要,具体是指到什么程度?”
“城市沦陷,美国军民成规模的受到伤害,”总统先生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么说不保险,又加上一句废话,“以及其他严重危害美国国家安全的情况。”
“这里的每一个国家安全都在受到威胁!”即使面对的是自己曾经的祖国,安娜还是毫不客气的嘲讽,“但美国不应该只在印钞票和增加债务的时候想到世界,却在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想着自己,这里讨论的是比美国人民选票更重要的东西。”
总统先生脸色变了变,几乎准备拂袖而去,但还是忍住了。
“抱歉,”安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但这是我的实话,虽然我理解您这么做的理由,但理解并不代表我赞同。”
“遭受侵略的又不是卡梅尔!”总统先生回嘴反击,“你们的后方始终安定。”
“是的,这些是事实,”坐在一旁的汪铭面无表情的说,“但这就是贵国自私的理由吗?遭受侵略的也不是贵国一个,遭受侵略的程度,以及国家实力也大不相同,按这种理解方式,这个军事同盟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卡梅尔就应该呆在空间站里,卖卖武器,做做生意……”
因为这场争执,会议气氛一度开始僵化,直到李立天走进来建议休会,才暂时缓冲了这个矛盾。
这种局面的出现早在战争之前,卡梅尔的参谋部门就有预料,地球一贯的政治文化来就是利益至上,每一个国家都是绝对自私的代名词,当卡梅尔发起这个同盟的时候,一定会很容易得到相应,因为所有参与过都想从卡梅尔这里得到好处,但要让参与国真正支付利益的时候,如今天这样的局面就开始出现了。
卡梅尔这项提议的核心内容,就是让参与国自觉放弃一部分武力,以延缓皇帝军队的适应能力,就好像对付疾病一开始不能用最好的抗生素一样,因为病毒一旦形成适应能力,而新的抗生素又没有出来,就会面临无药可用的尴尬境地,但正如美国总统所说的,卡梅尔这么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生病”的又不是他,又怎么能够体会病人的痛苦,对于病人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让自己好起来,恢复健康,至于以后……在这一点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做到从长计议。
“恐怕真的很难,”几位施法者以及战略参谋部门一群人讨论过之后,大家得出结论,“战争是用生命进行的游戏,没有人能够在这场游戏中做到理智。”
“实在不行,只能退而求其次,”汪铭说,“别人不愿意支付代价,只能让我们来,也许卡梅尔的出兵规模需要进一步增加,不过这对我们也有好处,一只精锐的军队是打出来的,而不是养出来的。”
“其实我觉得美国总统这话说的也没错,”林泉突然说,“战争和政治从来都是两者不分家,他会这么做是因为政治需要,如果在政治上失分,那战争的效果也不会好……看现在许多人不愿意去当兵就知道了,如果只有一连串的失利,那对军队士气,还有老百姓信心的打击是难以估量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卡梅尔的优势比较大,就像他说的,我们的后方安定,可以毫无顾忌的进行动员,就像二战时的美国人一样,话说,二战时候要是美国人早点对日本德国宣战,恐怕这场战争早就赢了,虽然这么做不符合美国人的利益。”
“我不关心哪国利益,”汪铭说,“从现有的情报来看,地球文明能否继续存在,是我们所有人的利益,这是死和活的问题,而不是活的够不够好的问题……说实话我对这些政治精英一直没什么好感,他们顾忌的东西太多了,反而容易形成盲点,忽略最显而易见的东西。”
“这话你要去会议室说,”李立天咧嘴笑道,“那这会也没开的必要了……现在的现实是,我们就得和这样一群精英玩这样的游戏。”
“从现在开始,恢复对各国核武器的实时监控吧。”安娜建议道,她的建议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
“核武器这东西实在太方便,太危险了,”封敬亭说,“如果总统这个级别的人物被意识决斗而且失败……那皇帝也就不用来地球了。”
“说起意识决斗,”安娜说,“本来准备在这次的会上提一提,让这些国家重要部门,特别是军事控制部门的人接受意识决斗培训,看来也没提的必要了……我看还是用简单一点的方式,重要部门安排人盯梢,一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先一步处理。”
“你都说是重要部门了,”汪铭摇头否认,“反魔法监控肯定是随时开着的,可能再过一阵子会上反魔法自动激光武器,AI可不识别盟友还是敌人,是魔法就针对。”
“那怎么办?”
“没办法,”汪铭两手一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我们又不是上帝,不可能事事都掌握在手心,要是关注的东西多了,反而容易疏漏,万一要是弄巧成拙就更不值当了……这种事情提醒他们一下就行……博弈论告诉我们,最优解往往是不存在的,不是最差就是好。至于地球上这些政府的态度……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有些事情他们迟早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