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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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难言之隐

“此事确实是我始料未及,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想他们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下竟有些许欣慰,可是……

“徐姑娘毕竟在府里留过几日,即便她将来离开了,可是名声……”

“你倒是为她想得周全,不过若是我不在了,她自是……”

“王爷要上哪去?”

对上她的急切,澹然一笑,垂下眸子,拈起那莲花玉酒盅,在指间来回转动着,好像在欣赏杯身上那半开的粉荷。

“我上哪去,很重要吗?”

“当然!”

话语脱口而出,却是急忙垂眸看向手边的茶盏,里面正有一片茶叶静静的沉落碗底。

“王爷答应我的事……”

“那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她有些恼了,当即抬起头:“自是重要,否则我怎么会嫁给你?”

他一怔,却是笑了:“我倒忘了,你原是为了这个才嫁给我的……”

语气中有一丝黯然,听得人心里酸酸的。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自是要问下去的,否则,这怕是一个永远的谜了。

“王爷调查清楚了吗?”

宇文玄逸依然转动着酒杯,不说话。

“依王爷的睿智,查清此事可谓易如反掌,然而拖了这么久,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宇文玄逸唇角一牵,笑容微有艰涩:“的确是有……‘难言之隐’……”

她心跳狂烈,一瞬不瞬的盯住她,生怕漏过他的一丝情绪,搭在案边的手不禁紧攥成拳:“这‘难言之隐’莫非就是……王爷?”

淡淡一笑:“你既是这般认为,我也无话可说。或许,也的确是我的‘难言之隐’……”

“这么说,肃剌暴乱的那夜,果真是你用拈香一缕魂害了他?”

抬眸对她。

夕阳的一缕余晖柔柔的落在酒盅里,折出一线光芒,迷了他眼底的神色。

“你说呢?”

“你……”

苏锦翎腾地站起,只觉浑身战栗,不知该做点什么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怒。

眼前的人,曾是她无比信任之人,却是用最卑鄙的手段算计了她最爱的人,还欺骗了她。

的确,这可能是因为他喜欢她,但是,谁又能否认他不是想借此打击自己的对手?而她,竟是心甘情愿的沦为了他的工具,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她,真是愚蠢透顶!

“先坐下,待我把话说完,你想怎样,都可以。”

他依然镇定,镇定得仿佛一个正人君子。

而她竟然当真听话的坐下了,燃烧怒火的眸子霎时焚尽了周遭的一切,只有面前这个宛若冰雪般的男子安然的停在烈焰中,手执酒盅,貌似欣赏。

他的声音犹如酒水注入杯中的清透,泠泠的刺破她紊乱的气息落在耳畔。

“自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的母妃是一个曾经获得父皇无尽宠爱却又一夕失宠的妃子。她出身低微,为了顾全我的性命,把我交给如妃抚养。可是如妃怎么可能真的尽心呢?还有宇文玄缇……而父皇那么多儿女,自是不可能特别照拂一个失宠妃子的孩子,所以在那时,我和母妃便是相依为命。母妃身体一直不好,我很害怕,万一有天她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杯中折出的光芒一晃一晃的扫过他的眸子,而那酒光的摇动仿佛映在了她的心里。

多年前的清萧园,在每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她听着寒风呼啸着刮过窗棂,掩去了身边那个女子微弱的呼吸,她也曾想……万一有天这个女子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兄弟姐妹众多,却没有人愿意同我玩。我知道原因,也知道只有变得很出色才会让那高高在上的人看到我,到时,便再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而我的母妃也会因为我而尊贵无匹。我努力着,只是有时想要获得什么,便要以相应的甚至高出数倍的代价去换,包括生命,可是没有了生命,再拥有什么也是枉然。所以,当我在玉秀山听到你和四哥说你要活着,好好活着,我就在想,这会是个怎样的女孩呢?”

眼角一跳。怎么早在那时,他就认识她了吗?

“我的确成功了。只是,在你一名不文的时候,他们瞧不起你,欺负你,你是孤单的,可是当你功成名就,他们防着你,害着你,你依旧是孤单的。母妃一天天的衰弱下去,我知道,她终有一天要离开我。想到这世上只剩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很害怕……”

话虽如此,唇角却有渺然笑意。

“可是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你……”唇角一勾,融开一片温软。

她的心里也不觉一颤,仿佛挂在岸边柳叶上的水珠落在了湖面,涟漪脉脉。

“我曾想,什么时候才不用躲在暗处偷看你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才能牵着你的手共赏十五的烟花?什么时候才能每天早上起来什么也不用想,就看着你坐在镜前静静的梳妆?我本以为,我已心愿得偿,却不想……”苦苦一笑,尽是惨然:“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留你在我身边,只是怕自己孤单终老罢了。我费尽思量,我处心积虑,我无所不用其极,为的不过是我的自私罢了……”

他自怀里摸出封信,递给她。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封面的两个字上……

字体飘逸,然而那橙红的光色也未能给那两个字增添半分暖意。

休书?!

心仿佛在刹那被劈开,却有冷意瞬间冻住了血流。

他笑了:“我依然自私,无法去办你委托我的事,我唯一能做的,是按照此前的约定,给你自由。这里面有一封密件,你是去找他也好,还是离开帝京也好,只要有了这个,没有人敢动你分毫……”

苏锦翎搭在桌边的指尖在颤抖,却始终没有接过那封休书。

他一笑,将休书放在她手边,另一只手依然拈着酒盅:“若不是今日,这些话还不知要什么时候说出来,现在终于轻松了,我也放心了。今日,借这杯酒,谢谢你帮我照顾母妃,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母妃的心愿,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日,我很快乐……”

艰难的,依然笑着:“谢谢你……”

盯着酒杯,眉心微蹙,却是释然一笑,送向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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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风划过,即将沾到唇边的酒杯顷刻被打落。

莲花玉酒杯摔到地上,顷刻粉碎。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看着他望住那洒在地上的水花,唇角笑意愈深,眸光却是愈加清冷。

心已是裂开,又有双手在将它撕成碎片,那种痛,令人艰于呼吸,令人想要大声喊叫,却又无话可说。

眼底的水光渐渐冷凝成冰,她退了一步,忽然跑出去。

外面传来一迭连声的惊呼:“王妃……”

“王妃,你要上哪去?”

……

福禄寿喜冲进来:“王爷,不好了,王妃跑了……”

却见宇文玄逸袍袖一挥,桌上杯盘尽皆扫落在地,福禄寿喜当即吓得没了声音。

宇文玄瑞和宇文玄铮急忙冲进来。

他们一直在外听壁角,生怕宇文玄逸愤怒之下当真把酒喝下。他们按着他的要求不敢稍动,然而方才,若不是苏锦翎及时打落那酒杯,他们就要出手了。

宇文玄瑞抚着他的胸口:“别生气,别生气,万一伤口裂了,余毒又要四散了……”

宇文玄逸唇角冰冷,似在笑:“她竟然在酒里下毒,她要毒死我!她为了那个人竟然要毒死我!”

宇文玄铮浓眉紧蹙:“你事先已经知道。再说,她毕竟不是没有……”

“什么毒不毒的?你从小到大被多少人算计过?还差这一次?”宇文玄瑞也急忙打圆场,为的只是宇文玄逸不要动怒。

“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他喉间滚过一阵腥甜,却是努力咽下,唇色霎时变作雪白。

宇文玄铮一拳砸在案上:“你方才就该告诉她宇文玄苍是在利用她,让她死了这份心!”

宇文玄逸惨然一笑:“如果那样她定会恨我,也会恨自己。我不想她以后都在痛苦中度过,我要的是她开开心心的,真真正正的只念着我……”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她要是念着你,还能在酒里下毒?多亏我听了我那贤内助的话,派人看着她,否则……”宇文玄瑞大怒:“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中了毒,不想让她知道,在我那躲了这么多天。也好,这样也可安心养伤。可听到府里出了事,担心她,也不管毒尚未散尽就跑回来,结果人家正备好了毒药等着喂你呢……”

“怕也不是毒吧?”宇文玄铮看着那铺洒在地面的酒水的平静。

的确,毒酒一旦泼出就会冒出可怕的白沫,发出难闻的气味。

“宇文玄苍看得起我,竟用了飞魂水。无色无味,即便泼在地上也如白水,却只能用紫玉装置,更增毒性,沾唇即死……”

“喵……”

坠儿的小脑袋在门口探了探,小心翼翼的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