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翎看着那小瓶,唇角一牵:“若无此药,我倒真要信了你了。”
夏南珍笑得坦然:“信与不信在于妹妹,只可惜了王爷的一片心意,竟是……”
叹息,站起身:“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王爷的。我宁愿王爷依然对你苦苦思念即便重伤昏迷也念着你的名字,也不愿看到他在得知你如此绝情决意竟和那人要一同置他于死地后的心若死灰!”
以袖拂去裙上尘土,面色已是凛然:“今日,的确什么也没发生过。怪只怪我和王爷看错了人,但是妹妹……你是否又看对了人呢?”
将紫玉小瓶拍在她手上:“别无他意,我做什么也只是为了王爷,你若是有个好歹,最心痛的人也是王爷。这东西……你拿去防身吧。最后奉劝妹妹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指望妹妹为王爷分忧解难,妹妹只需仔细伤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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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午后,已是骄阳似火。然而不知是否是因了畏寒之症,她站在烈日下依然打着寒战。
方走出禅房的门,秋娥就迎了上来。
她本是要寻个地方将那小瓶扔掉的,见状只好攥在掌心。
秋娥扶住她,无比欣喜道:“刚刚福禄寿喜跑来说,王爷回府了……”
脚步一滞:“王爷回来得真是时候。”
“还不是因为担心王妃?”
“担心?”
秋娥明显觉得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当即怀疑的往禅房方向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王妃,咱们现在回府吗?”
“下午还要诵经,明日是最后一天。我也乏了,稍后你跟主持说一声,今晚就歇在这了……”
“王妃……”
回头,对上秋娥的欲言又止,她忽然想起临出门时夏南珍冷冷的一句……“信或不信,妹妹为什么不亲自问问清宁王?”
是啊,她是想问他,就在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可是,要如何问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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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你可回来了,王爷都等了你一天一夜了……”苏锦翎刚进门,福禄寿喜就迎了上来:“王妃昨夜宿在甘露寺,王爷只担心那里的斋菜不合王妃胃口,正命了下厨做王妃平日最喜欢的小菜,还说这些日子辛苦王妃了……”
“王爷怎样了?”
“王爷,”福禄寿喜眼圈一红:“瘦了许多……”
苏锦翎脸色如常,只冷然道:“看来这些日子,‘辛苦’的倒是他了……”
福禄寿喜发觉情况不大对,瞅了秋娥一眼,小心翼翼道:“徐姑娘的事,王爷事先的确不知情……”
苏锦翎脚下一滞,向绮春阁望去,神色略有恍惚。
福禄寿喜急忙挡住她的视线:“王爷一直在暖玉生香阁等王妃呢……”
苏锦翎本正往暖玉生香阁而去,听闻此言,停住脚步:“到晚膳的时间了?”
“是,后厨正备着呢……诶,王妃,你要上哪去?”
“王爷在外多日,劳心劳神,本宫吩咐后厨备几样王爷平日爱吃的菜,给王爷接风洗尘……”
说着,便径自往后厨去了。
福禄寿喜急忙叫过秋娥:“你去跟王爷……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想来苏锦翎既是听说清宁王已回府却偏要在甘露寺留一夜,定是因为徐若溪的事,他必须知会王爷一声……王妃现在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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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的人头回见王妃亲临厨房重地,都有些战战兢兢,却见王妃似也没什么话要说,只站在窗口出神,便互递一番眼色后,拼命炒菜。
一时间,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各灶火苗高高低低,颇为热闹。
不知何时,纷乱声止。
芮巧小心翼翼的挪到苏锦翎身边,唤了好几声,方见王妃回了头,可是那目光却又过了半天才定在她脸上。
“启禀王妃,晚膳都备好了。”
“嗯,你们都出去吧。”
“可这些饭菜……”
“本宫一会自己端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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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静啊。
夕阳的余晖点在树梢,风过处,一片金碧交织。
鸟儿热热闹闹的唱着,好像在交流一天的感慨,只是隐在繁枝密叶处,不见踪迹。
最是一天里的美景,然而她却无心欣赏。
他回来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像昨晚一夜未眠,只翻翻滚滚的想着夏南珍的话,又不断的逐条驳斥着,可是最终也未得出答案,弄得心力交瘁又兴奋异常。
或许,是始终不敢相信吧,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心心念念为自己的人,竟会骗她,然而正是因了这般心心念念,才会骗她……
她是要问他的,可是要如何开口,若他认了,她又该如何?当真要……
那个紫玉小瓶就在袖间……
即便他不认,然而有关太子之位的定夺就在朝夕,难道真的要她来决定吗?
夏南珍说,若是宇文玄逸当了太子,对别人或许可不论从前种种,但是为了她,为了彻底铲除不利自己的势力,依他的手段,宇文玄苍定会遭其毒手。
历代以来,皇位的争夺大抵如此,若换了宇文玄苍,怕是也……
“……不过若他是病着的,王爷见他无甚威胁,定是能厚加赏赐,令他远离朝廷,岂非是好事?”
夏南珍的话,她不敢全信,可是如果这样,是不是就能保全两个人?
厨房的嘈杂,曾一度盖住了内心的纷乱,可是眼前这片静,再次让心底喧嚣起来。
树梢上的浅金渐渐摇作醉人的金红,鸟儿的嘀哩也逐渐稀落。
的确,不能再躲下去了。只奇怪的是,既是知她来了这里,又停了这么久,为什么不遣人来找她?是已知了徐若溪的事,却不知该同她如何解释吗?还是……她与煜王妃相处一室,他定是知道了,莫不是猜到夏南珍同她说了什么,譬如宇文玄苍因何突然变心,所以……不敢来见她?
进了后厨,但见各色菜肴整齐的摆在桌上,即便搁置许久,依然热气不散。
她扫了一圈,忽的怔住。
她只说吩咐后厨备几样他素日喜欢吃的菜,然而,她却实在不知他都喜欢吃什么。平日的膳食,皆是她的口味,他也吃得顺口,并无挑剔。
不过而今想来,他对自己这般体贴这般容忍,莫不是因为亏欠了她?
既是夏日,她便拣了鸡髓笋、水晶虾仁等几样爽口的菜,又挑了梅花银酒壶……
“妹妹若是想用这天珠散,定是要用同样的玉器承装才好……”
手下一颤,放了酒壶,自袖间摸出那紫玉小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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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没有注意,就在她失神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正浮出窗棂,悄悄的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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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苏锦翎出现在暖玉生香阁门前。
她似是鼓了很大勇气,终吸了口气,进入房门。
宇文玄逸就像以前每个在暖玉生香阁的日子里,捧着本《京城彩韵》,斜倚在案旁,看得悠闲。
唇角依然微微的翘着,挑着些许的云淡风轻。
“……王妃知道吗?王爷从不看那些市井杂谈,可是自从清宁王妃出现在《京城彩韵》,王爷每日都对着那书出神良久……”
一时间,视线忽的恍惚,仿佛看到那雪衣之人斜倚案边……
可就在那人抬了头,冲她微微一笑之际,那张脸又悠悠的变了回去……
“回来了……”
不似在问她,倒像是在说自己,却又似在问她。
就是这样的模棱两可才一直让她往好的方面联想继而相信他直到如今吧。
只不过,他的确消瘦了许多,一向魅惑丛生的眸子因为略有深陷而显得幽暗,殷红的唇也几近粉色。
心底一颤,垂下眸子,将酒菜一一摆上食案。
“王爷最近辛苦了。”
话一出口,才发觉此言亦是模棱两可……是因为在外奔波忙着陷害宇文玄苍而辛苦还是为不知徐若溪一事该如何处理而辛苦?若是后者,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在想到这的时候,手中盛着鸡丝银耳的瓷盘重重的敲在了案上。
他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愈发温柔,亦没有放过刚刚那个赌气般的举动:“竟是劳烦王妃亲自动手……”
她不再说话,摆好菜后坐在他对面,又拿了与攒丝莲花紫玉酒壶配套的莲花紫玉酒杯放在他面前,将酒斟满,又拈了只杯子,摆在自己面前。
他的目光随着清凌凌的酒水的停息而落定,唇角一勾,伸手取了她面前酒杯,换上莲花镏金翘碗,拾了茶壶:“你身子不好,还是以茶代酒吧……”
她略有犹豫,却也没有拒绝。
他拈了杯子,举到唇边……
“王爷,空腹饮酒伤身,还是先吃点菜吧……”
他唇角一勾,放下酒杯:“好。”
二人默默无声的吃了一会,苏锦翎开了口:“想来府里这两日的事王爷也知道了,王爷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