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走了，带着满脸的庆幸和解脱。虽然他不精通术数，也不会知道自己将命不久矣，但能活着离开南荒，他是感到由衷地庆幸，至少不用担心将来客死异乡了。新任雨擎郡郡太守魏鸿，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雨擎郡三府二十九县中，郁霖府是郡治、大城，还算过得去，城中有六十万人口，加上周边七县，共有二百来万人，其他府县就不好说了。官府的威信就止于郡城方圆八百里，一城七县，200来万庶民。山南府靠近莽苍山，大军出现在雨擎郡地界时，第一步踏上的就是山南府的土地。自信的魏鸿确定，自己神念所在，几百里方圆，除了大军中人，没有发现其他人类。山南！山南肯怕是，仅存在于内阁的王朝地图上的，一个莫须有的府吧。安平府与雨霖郡接壤，郡守府的势力很难渗透，府中权利早已被雨霖郡大族掌握，雨擎郡太守在那里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听了郡中留守官员的解说，魏鸿开始对雨擎郡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雨擎郡只不过是南荒大族给朝廷留下的，最后的颜面，以他们的实力，驱除一个普通的郡守，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郁霖府方圆八百里，是南荒势力与朝廷势力的缓冲地。得让每个被朝廷中枢派来南荒任职的高品级官员，不至于一到南荒，转身就走。至少这里还有一个官府的样子，朝廷权威在此还有些作用，比起软禁在雨霖郡的徐华徐总督，魏鸿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在郡守府的户库司，魏鸿从积满灰尘的卷宗中，拿到了关于雨擎郡这些年的户籍赋税资料。山南八县早在五百年前的蛮族劫掠大潮中，就被夷为平地，成了千里荒野，山中野兽的栖息地。安平府下辖十三县，三百年前，有九位县令向郡守府上缴赋税，二百年前，还有五县遵从朝廷旨意，一百年前，就只剩下平黎县没有驱赶郡守府派去的县令，六十年前，自从那任对待百姓还算称职的平黎县令死后，郡守府就在也没有过任何关于安平府的有用信息。幸好，郁霖府还算完整，至少魏鸿和他的十万大军有一个落脚之地。
郡丞任宏斌是一个六十来岁的中年人，担任此职已经三十五年，雨擎郡本地人。郡丞这个官职可以说是任家世袭的，因为除了一郡一省的主官，由朝廷中枢强制派遣之外，很多人宁愿辞官不做，也不会来南荒任职。特别是东霖行省，只有莽苍古道一个入口，候选官员家中如果没有足够强的实力和财势支撑，肯怕连这条官道都走不完，就命丧黄泉了。任家祖上也曾担任雨擎郡郡守，对朝廷忠贞不二，所以近两百年来，雨擎郡郡丞这个位置，都由任家的人担任。
“大人，郁霖府在册的大洪子民供200余万，如果加上山南府的十几万自立村寨的山野中人，莽苍山脉中和郡守府交好的蛮族小部落几十万人，不就是三百万了吗？报给朝廷的数据，其来源就在此。那边的安平府可是历任郡守的禁忌，凡是对它有想法的太守，死于非命的不下十数人，大人，您还是将郁霖府治理好，以后再说其他的事。现在郡中新来了十万大军，府城不堪重负，粮食、肉食、布匹、兵器等物资的价格飞涨，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任宏斌的话提醒了魏鸿，军队在带来消费的同时，也消耗着这个边郡府城，为之不多的储存物资。一段时间之后，如果没有外来的商队，有些东西肯怕是拿黄金也买不到。
“任郡丞，军队的事等会再说。我想确认一下，山南府的村寨是否还认可朝廷，莽苍山脉的蛮族有多少是愿意和郡守府结盟的，安平府到底由哪个势力控制。没有这些基本的认识，我以后怎么治理雨擎郡，又怎能掌控整个东霖呢。”
微微一惊，老郡丞自动忽略了安平府的问题，说话了，“那些山野之民和蛮族部族，都不值得信任，大人，我们在此，唯一能够依仗的是二百万王朝子民，三万雨擎卫军队。如今大人带来十万禁军，雨霖郡的那些大族再也不敢侵犯我郁霖府了。您放心，大人，他们的刺客没有那么傻，不会在十万大军中刺杀您的。不过，您的食物最好还是由下人先尝，出行的时候，还是要带足亲卫，万事小心，总不是什么坏事。”
看来，官府势力在此还真是弱势，魏鸿感叹，“雨擎卫只有三万人，王朝普通卫军不是通常都有五军编制，八万人左右吗？郡中郡兵几何，乡兵多少？”
“大人，您知道的都是王朝腹地的富裕行省的情况。南荒是王朝新拓之地，本就是边地，五百年前的蛮族之乱，把各地精锐卫军打垮了，到现在，各省卫军的元气都未恢复。”
接着，他小声抱怨道，“朝廷那时没有派出禁军平乱，真是失策。如今九省新组建的大部分卫军中，南荒世家大族安插的人手占据高位，有军队撑腰，他们才敢如此放肆，连朝廷派去的郡守、总督都敢软禁。说实话，要不是他们对朝廷还有所顾忌，大族之间又冲突重重，南荒肯怕早就自立了。连雨擎郡这块地方，还是他们特意留给朝廷的脸面。九省与王朝的交界郡县，他们都留下了一两个，没有派人控制，让朝廷以为，南荒还是大洪的。如今，我郡只有200来万王朝子民，怎么养得起八万卫军呢。雨擎卫本来的五军编制，在三百年前就不复存在了，此刻，他只有中前后三军，三万兵。郡中财税匮乏，养不起什么郡兵，太守大人们带来的亲卫，就当做郡兵使用了。郁霖府的成年男子，只要练武，进入了练体境，就必须服役，充当乡兵。所以，我郡乡兵倒有三十万，只不过都是些老弱病残，练体大成的不足五万，通脉境的高手不足三千。雨擎卫中有五千通脉境以上的可用之兵，和大人带来的禁军普通军士相比，只低那么一点点。”
“郡中军备差到了如此境地吗？那么雨霖郡和东霖其他大郡的情况又怎样？”魏鸿心里还有许多问题，但他最在意的还是他们的军力，此事不得不防啊。
“魏大人，南荒本地大族，对我们这些朝廷余孽防备严密，查探不到多少重要的东西。不过，您放心，他们虽然有十万大山中的仙人宗派撑腰，可下山的都是些外门弟子，很多连武圣都不是。”
荒古协议规定，宗派界和世俗王朝，井水不犯河水，王朝属地通常不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低级修士才对。南荒这地方，在荒古协议签订之时，还在蛮族手里，不属于当时的大熙和大楚帝朝。它本身又和十万大山接近，可以说是修仙界的边缘之地。因此，有修仙界的低级练气、筑基修士存在，也不算违反荒古协议。
修仙界一些宗派的低级外门弟子不如先天武圣，这是意料中的事情。练气九层的修士，和先天初境的武圣境界相当，不过，一个是使用法术，一个御使先天武学罢了。在下山的低级修士中，达到练气九层的应该不多，筑基修士更少，要不然，就是公然和王朝作对了。大洪王朝一旦在稷下学宫的论道大会上，对此提出抗议，十万大山中的修仙宗派的面子上一定过不去。十万大山何其广袤，像蛮荒山脉这样占地数亿平方公里的大型山脉就有上百条，跟世俗王朝争夺灵气稀薄的南荒，他们的掌门、长老又不是吃饱了撑着，鸡肋之地，他们可看不上眼。
南荒的现状，纯粹是大洪王朝投鼠忌器，对那些低级修士纵容的结果。要是此事发现在与她毗邻的大楚帝朝，楚国大帝保住会带领大军，将那些修士以及其后的宗门通通踏平。一个帝朝的实力，是小王朝不能比的，等闲几个修仙界大宗门，帝朝说灭了就灭了，没有天仙坐镇的宗派，在他们眼里，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不入流的小派。
看到魏鸿从沉思中醒过来，老郡丞又谈起了他对整个南荒局势的看法，“大人，我们的人虽然很难进入他们的机密之地，但每年都有不少人回迁王朝内地。他们带来了不少九省的机密信息。以我们东霖行省为例，行省五郡，就雨擎郡和雨霖郡的人口上了百万，其他郡县千里无人烟的境况没有丝毫改善。雨擎郡，加上安平府，大概四百万人；雨霖郡的人口要少些，不会超过三百五十万人，这是前任总督离开南荒时，跟我说的；其他三个大郡，总人口不会超过二百万，都是在争斗中失势的东霖行省败落家族的繁衍之地。宣宗时，每个郡都有相应的卫军，南荒诸多民众，军队一派勇往直前，开疆拓土的豪气。但如今，连到手的一亩三分地都快保不住了。”
停顿了一会，小酌几口魏鸿带来的美酒，他接着说：“您不用担心，那些南荒所谓的大族，放在五百年前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甚至他们很多人的祖先都是王朝遣送的在其他行省作奸犯科的罪民，家族底子不厚。无非是有几个子弟，被十万大山中的仙人看上，靠着他们，扯虎皮做大旗，聚集了一批乱民，才发家的。现在他们控制九省大部分权力，但他们相互之间争斗也很厉害。南荒九省的中低层官吏，都由大族属下的庶子和奴仆担任。这些人没有多少真才实学，诸省政务都被他们搞的一团糟，南荒官场一派乌烟瘴气。所以不少有能力的人都回迁王朝了，每年来南荒做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少。不过，南荒为数不多的人口都控制在他们手中，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与老郡丞的谈话进行了两个时辰，等他喝醉了，魏鸿才派人送他回府。南荒的现状到底有多糟糕，魏鸿心中已经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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