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从深沉遥远的回忆中醒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倾尽胸中积郁似地长长吐了出去。
袁世凯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对儿子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是当年我想去小站练兵的事李鸿章老中堂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为我奏请,老中堂勉励我的。我性子急,眼里不能揉沙,今晚差点失态了。”
“父亲,”袁克定见他这样克制自己,他的神色也有点黯淡,心下也觉感动,“朱而典肯放开条件的支持父亲,这是多好的事情啊,还呼吁列强给予我们贷款,这都是好事,我们以前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呀!父亲在发什么愁?难道是因为李疯子的战术与战略犯愁?李疯子狂妄的没边,把国民党战术与战略公之于众,实不把我北洋放在眼里。我们既然知道他的战术与战略,有的是办法破他!”
袁世凯在当地站着,没有立刻说话,良久,招了招手道:“儿子,你过来。”
袁克定惶惑地起身打了个千儿走近威严的老父亲。袁克定一把抓住了袁克定的手,袁克定觉得他手心里全是汗,又冷又温又粘,试探着挣了一下,袁世凯却没有撤手,叫着他的名儿,颤声道:“英国人这个时候发表这样的呼吁至少有两层意思,你懂吗?”
袁克定茫然的摇头。
袁世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捏得袁克定的手都发疼,道:“第一,盟友明确地感到我们的政府已经摇摇欲坠了,而国民党人也许会赢得胜利。第二,没有英国人的援助,我们面对的局面会迅速恶化。”
袁世凯终于松开了袁克定的手。袁克定惊异地说不出话,不就是一个邯郸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可怕结论?
“卷土重来,邯郸必须收复!”袁世凯咬牙切齿的说道:“告诉段祺瑞和赵倜,雷震春他们,可以不惜任何代价,要给我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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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在邯郸惨败后,并不甘心,卷土重来,把进攻解放区的重点,放在邯郸,妄图重夺邯郸,为夺取国民党鄂区铺平道路。
林铁长得知以上国民党军的行动后,对季雨霖说道:“袁世凯是要卷土重来,与我们争夺邯郸的控制权。”
邯郸获得解放,新成立挂牌的晋冀鲁豫边区政府随即也迁到这里,中央局、军区也来到这里。立足于邯郸的晋冀鲁豫部队,东可威胁山东、苏北,西可配合陕甘,南可征战中原,北可震慑晋察冀,因此,是名副其实的“四战之地”。
李想很重视这一战略要地,曾多次说:“你们处于四战之地,要负起四战之军的光荣任务,”,“不能让敌人把邯郸夺去,打通平汉线,运兵到中原。”
对于袁世凯的精心部署和企图,李想当然一清二楚。因此,从邯郸回到武昌后,李想顾不得旅途疲劳,立即召集军委负责同志商量对策。
回到武昌的第二天,李想即亲自起草了一份发给林铁长、季雨霖的电报:“陕西、湖北主力转移至中原战场,至快还须一月;各部到达后,布置战场,熟悉地形,初步完成准备,至快亦须两月至三月,因此,我们阻碍和迟滞顽军北进,是当前严重的战略任务。”
在电报中,李想代表中央军委指示:“我太行及冀鲁豫区可集中6万以上主力,由林、季亲自统一指挥,对付平汉路北进顽军,务期歼灭其一部至大部。”
电报发出以后,李想仍感到不大放心。因为这一仗实在关系重大,万一打不好,袁世凯的气焰将嚣张起来。
于是,他又致电季雨霖为书记的晋冀鲁豫中央局,指出了局势的严重性:“即将到来的新的邯郸战役,是为着反对北洋军主要力量的进攻,这个战役的胜负,关系全局极为重大……望利用邯郸战役的经验,动员太行、西北两区全力,由林铁长、季雨霖亲临指挥,精密组织各个战斗,取得第二个邯郸战役的胜利。”
对于二次邯郸战役,林铁长,季雨霖早有准备。还在上次邯郸战役胜利的局面已定但尚未完全结束,他们便从邯郸回到军区驻地的赤岸村,着手先期部署,并给在邯郸战役中组建的各纵队领导发出指示:“为适应组织下一次战役,所有在平汉线的部队均归井勿幕指挥。以坚强部队控制汤阴及其两侧,监视、迟滞敌人北进,主力迅速占领紫山、临漳、成安、肥乡等地区,准备在漳河北消灭敌人。冀鲁豫、冀南应放松必要方向,抽出大军使用于平汉线有决定意义的方向,不可处处顾虑,分散兵力,到处无力。”
收到李想的电报后,林铁长和季雨霖顿时感到形势的紧迫和肩头的沉重。他们深知这一仗能否打好,不是晋冀鲁豫一个解放区的事,而是关系到全国的形势。完成这样重大而紧急的任务,只能用两个字,那就是――必胜。
然而,必胜是极其艰难的。此时,敌四路兵马的前锋已到达汤阴。北洋军在淇县,新乡,汲县,郑州、开封一带紧急集结。8万兵马一旦全部压过来,势必与林铁长和季雨霖能够集中的、而且刚刚完成邯郸战役来不及休整的6万兵力形成巨大悬殊。
在艰难中求得必胜,唯有依靠谋略。8万敌军,林铁长和季雨霖自然不会全部放进战场。他们决心将其中的3万阻隔在漳河以南,让游击队伍拖住,而把4万多一些的敌人割裂包围起来,予以歼灭。这就需要一个能够容纳敌我10万多兵马,且十分理想的预设战场。
这些日子,林铁长整天埋头于地图之中,不时与季雨霖交换一下意见。渐渐地,他们的目光聚集于邯郸东南由漳河、滏阳河构成的河套。这个河套,像一个口朝东北的簸箕,簸箕的两角,一头连着曲周,一头连着馆陶,簸箕的肚兜是沙土地带,里面装着磁县、邯郸、临漳,肥乡和马头镇等敌人必争的城镇。从地形上看,这里是漳河、滏阳河之间的河套地带,地势平坦,土质多沙,除了稀疏的村落,敌军难以构筑坚固的防御工事,便于我军进攻。这是阻止国民党军的最后防线,如果让敌军通过,局势将对我极其不利。
林铁长用红笔将这个大“簸箕”圈在地图上,凝视了一会儿,把笔一扔:“季政委,你可记得古书里所说的微子这个人?”
季雨霖吸着香烟,会意道:“那是殷商时期商纣王的庶兄。”
“正是此人。纣王无道,微子被迫逃亡西周时,就是从这里逃跑的。”
“这里古时叫朝歌,微子是从朝歌逃往上党微子镇的。只可惜,如今的上党已被我军收复,北洋军进入朝歌便钻进了口袋,想逃也无路了。”季雨霖掐灭香烟的同时,将吸到嘴里的最后一口烟雾重重地吐到地图上。顿时,“簸箕”上硝烟滚滚。
林铁长和季雨霖率野战军指挥部离开太行山麓的赤岸村,向与邯郸咫尺之遥的峰峰矿区进发,在那里建立指挥部,实施对二次邯郸战役的指挥。
车马队行进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尘烟渐渐消散。路边的景物清晰起来,邯郸在望。
林铁长、季雨霖信马由缰,欣赏着盛夏的田野,眺望着举目可及的古城邯郸,谈兴随之而来。
邯郸这座地处华北中部,有着2300多年历史的古城,对于林铁长和季雨霖来说,都不算陌生。他们从战国时期赵国君主赵敬侯自晋阳移都邯郸,说到邯郸城里著名的古迹遗址,诸如蔺相如的“回车巷”、赵国宫女的“梳妆楼”、“照眉池”,还有坐落在城墙西北角,至今雄风犹在的赵武灵王的丛台等等。
“还有邯郸城外,平汉路上的一个小车站,名气可不小呢!”林铁长笑着说。
“如果我没猜错,你指的一定是黄粱那个车站。”季雨霖接道。
林铁长点了点头,回身问随行的警卫:“你们哪个知道这个站名的典故和出处?”
大家知道林铁长要说“古”了,而且这个“古”一定和即将来临的作战有关,于是一起围过来,听林铁长讲述这段故事。
这是唐代沈既济所著的《枕中记》里记载的一段故事。古时候,有一个穷酸书生名叫卢生。为了建功树名,出将入相,他几次进京赶考都名落孙山。后来有一次,他中途住在邯郸的驿站中,遇到吕翁,哀叹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吕翁便给了他一个青瓷枕,让他先安睡一会儿,等着店主人把黄粱米饭蒸熟。卢生一着枕,很快进入梦乡。睡梦中他既娶妻又生子,而且中了进士,立了战功,官至节度使,又当了十年丞相,高官厚禄,儿孙满堂,真可谓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他一觉醒来,才知道是美梦一场。看看身边,不但吕翁还在,而且连店主人的黄粱米饭还在锅里未蒸熟呢。
林铁长讲完故事,笑道:“袁世凯做梦都想打通平汉铁路。可到底是谁给了他魔枕,让他做起了独霸华北,独霸全中国的美梦呢?”
“当然还是吕翁,他的青瓷枕最灵。”季雨霖认真地说,“只不过,袁世凯的命运还不如那个卢生。在这邯郸道上,我敢打个保票,他的黄粱永远也不会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