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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变幻莫测的战局

对面魏军的架势有些诡异,刘显谨慎地遣出三支人马向三股魏军发起试探性进攻。一支人马是一千步卒,攻击的是假山旁的八九百魏军步卒;一支人马是五千步卒,攻击的是被堰塘和密林相夹的三四千魏军步卒;另一支人马是三千精骑,攻击的是堰塘另一侧的两三千魏军骑兵。

一二十股魏军自东向西拉出一个弧形防线,这个弧线不是很规则,受地形的限制,有的前突、有的后馅,仿佛锯齿状。刘显指定赵军率先攻击的三股魏军,是这道锯齿状防线向前突出的三道锯齿。

面对攻击,这三道锯齿没有抵抗的打算,赵军尚未到来,在没有鸣金或鼓号指令的情况下,三股魏军或沿堰塘而走,或钻进密林,或向假山之后绕去,竟是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却,没有半点抵抗的意图。

“快!鸣金——”刘显急匆匆下令。

对方锯齿形防线纵深很浅,前突部和凹陷部差别只有一两百步,对方受到攻击的锯齿防线前突部向后塌陷,只需撤回两三百步就会成为阵线的凹陷部分,原凹陷部分反而转化为前突。己方攻击人马若是继续向前追击,不可避免地突入到对方防线凹陷部位,受到三方的夹攻。如此危矣!

鸣金声响,三支试探攻击人马退了回来。退却的三股魏军也跟着回到了原先阵线。瞧到这一幕,刘显一皱眉,传令全军士卒就地休整,进食饮水。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已到了午时。

曹伏驹抢先从坐骑上跳下来,扶着刘显下了战马;刘显中军司马王宁殷勤地呈上水囊、窝盔。刘显接过水囊喝了一通,送还给王宁,随后抓过窝盔狠狠啃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瞪着一两里外的魏军,呸了一口,对身边哼哈二将不甘心说道:“敌军肯定是察觉到我军掠取夏粮的意图,不惜倾巢而出,节节抵抗,也不愿坐守孤城。哼——他*娘*的!他们想和爷爷打烂仗!”

“敌军之中似有能人呢。。。”王宁谨慎地提醒一句。

曹伏驹立时跳起来,不屑地说道:“怕个鸟——冉闵都死了,魏军还能怎么折腾?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大将军,以曹某想,只要击溃眼前这股魏军,邺城没了凭仗,到时不攻自破。付出点伤损算个啥。”

刘显闻言桀桀大笑。赞许道:“哼哼——汝说得不错!羊毛出在羊身上。邺城周边近百万人丁,士卒打完了还怕没有补充!”

说到这里,他双目厉光一闪,瞪视着曹伏驹、王宁,森严说道:“午后我军分为三军,汝等分率左右两军,刘某自为中军,全线出击,势必一举溃敌。”

曹伏驹、王宁慨然应诺。

。。。。。。。

午末时分,开始向西偏斜的太阳将火辣辣的日光倾泻到华林苑内,比日光更热烈的是华林苑内的临战气氛。

石赵大军分为三支,曹伏驹率一万步卒,三千精骑为左军,目标直指东南方向的四股魏军;王宁率一万步卒,五千精骑为右军,目标是西南方向的五股魏军;刘显亲率两万五千步卒,五千精骑为中军,目标为正面的七支魏军。

“擂鼓——传令全军即刻出击!”刘显挺槊大吼。

咚——咚——咚——

赵军中军的战鼓首先擂响

咚——咚——咚——

咚——咚——咚——

曹伏驹、王宁左右两军的战鼓次第响起;拥簇一团,蜂窝一般的后赵军阵蠕动着,扇形散开,向东南、正南、西南三个方向铺展。随着队伍的扩展,渐渐地,后赵大军的攻击层次变得清晰起来。五万八千余士卒分作大小不一的十九支独立攻击分队,其中十六支正对魏军的十六股人马,另外三支清一色由精锐亲卫士卒组成,刘显、曹伏驹、王宁亲自统带,作为三军预备队。

对面的魏军一直没有很剧烈的反应,赵军进食饮水,他们进食饮水;赵军调整攻击队形,他们冷眼旁观;赵军发起进攻,他们拿起刀枪戒备,只做着很自然的呼应。

刘显不敢大意,对方的反应有些不寻常,他没有关心己方人马的前突,一双牛眼瞪得老大,紧紧盯视着对面,耳朵更是支楞得老高,准备倾听对方的鼓号。

赵军突进速度极快,双方越来越近。对方有几股人马开始发射箭矢进行远程打击。在四五里的攻击宽度上,赵军分散成了十六支,魏军的箭矢同样分散,这种打击效果不是很好,虽然不时有人中箭倒下,却丝毫不能阻碍赵军突进的步伐。

须臾之间,双方突前部已撞到一块,开始发生接触。十六股魏军,东一下西一下,不时有号角或者大声喝斥的声音响起,只是始终没有统一传令的战鼓擂响。

刘显大大松了口气。

在跨度如此之大、分支如此之多的战场上进行统一协调的指挥,几乎非人力能为。但结果未揭晓之前,刘显还是免不了会担心;担心对方能布下这等诡异阵势,也能指挥协调整个阵势运转。如今看来,对方不是神人,不能同时指挥十六股人马协同作战,只能指望分散的人马各自为战。

事实印证了刘显的想法,十六支赵军和十六股魏军全面接触,步卒对步卒,骑兵对骑兵,在四五里宽、两三里深的范围内纠缠一处,各自为战。双方参战士卒数量相差不多,天时地势均等;决定胜负的就是双方士卒的作战素养和拼杀斗志。

魏赵大军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人马,士卒优劣不一;若是精锐遇上精锐,老弱遇上老弱,势均力敌倒也打得热闹,若是一方精锐遇到另一方的老弱,胜负便立时揭晓。就在刘显注意魏军是否有统一指挥的时候,面对大赵中军的对手已有两三股支撑不住,开始向后退却。

见此情景,刘显精神一振,扬声喝道:“擂鼓!勒令儿郎们加把劲,杀上去击溃敌军——”

赵军战鼓声蓦地一扬,更加地急促,更加地密集。魏军气势与之相反,低迷暗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杀!”十六支赵军士卒厉声大喝,奋勇向前突进。魏军似乎抵挡不住,且战且退。

刘显带着预备队赶到阵前,抵近关注战况变化,他打算在关键时刻投入预备队,给对手以毁灭性打击。令他失望的是,对手虽败不乱,撤退之际,遮护的极为严密。大赵中军面对的七股魏军,每一股里都活跃着一部分悍卒,这些魏军悍卒或三五百人,或千余人,集结成一团,呼喝来去,纵横驰骋,但有挡者无不披靡。在他们的掩护下,魏军退的镇静从容,毫不显露溃败之象。

“悍民军!”

心头冒出这个字眼的时候,刘显环眼圆睁,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面对当年的大赵第一强军,他只能冀望凭借数量和整体优势慢慢消耗掉对方,没敢妄想轻易一口吞吃。

“擂鼓!擂鼓!儿郎们,加把劲,杀上去——”刘显厉声大喊,拼命地鼓舞士气。

大赵中军在刘显的催促下,杀起了性子,步步紧逼,压着魏军向后退却,两军一攻一守,不知不觉间向南移动了十好几里,这时候,负责为各股魏军断后的悍民军终于显现出疲态,只能勉强招架着对手的攻击,再不复初始以攻代守的骁勇。

刘显大喜,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七股魏军,心里翻来覆去地衡量着预备队投入的时机。正在这时,曹伏驹遣来一名亲卫告急。“禀报大将军,左军遇到敌悍民军顽强阻击,伤亡惨重,曹将军把预备队调上去稳住阵势,却再无进攻之力。请示大将军,如何是好?”

“悍民军!?有多少?”冉闵战死,大魏还能剩下多少悍民军,中军面对的已有四五千之数,左军怎么还会受到悍民军的阻击?刘显惊呼一声,扭头向东看去。

东边两里外左军的形势看起来并不是很糟,一万多赵军面对四支魏军似乎大占上风。两支魏军勉强抵挡着且战且走,另两支魏军似乎抵挡不住,退的很快,眼看就要奔溃。

“嗯?”刘显狐疑地瞪向曹伏驹亲兵。厉声问道:“悍民军在哪?”

那名亲卫甚是伶俐,详细解释道:“禀大将军。那两支退走的敌军合计约有五千之数,尽皆是一色的悍民军。将军勿要被假象迷惑,他们来去如风,想退就退,想进就进,一旦我军跟进时露出破绽,他们便即刻反击。初始和他们对敌的兄弟因此吃了大亏,损折近半,曹将军把预备队全投上去,才维持住这个模样,只是,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哦?”

刘显倒吸口凉气。对方有上万悍民军,这确实出人意料之外,令他更为吃惊的是,对方各股人马的兵力组合似乎很诡异;一方面用少许精锐掩护老弱,吸引己方注意;另一方面,暗中集结精锐,瞅准空子便狠咬一口;这种战术,其中是否蕴含深意。

“报大将军——”

刘显沉思之际,一骑快马从西匆匆奔来,人未到,声音已到。“大将军!右军遇到一支精锐敌骑阻击,损失惨重,王将军已把预备队调上去了,依然难挽颓势,请大将军速速派兵救援——”

“啊!”刘显心头一沉,循声向西看去,但见右军阵线参差不齐,有三支逼着魏军后撤,另两支尽皆由精骑组成,和对方的四五千骑兵分作两团厮杀。

哦,不,双方称不上厮杀,而是一追一逃,在大兜圈子。忽儿是己方精骑呐喊着追击对手,对手一边逃一边在战马上回身张弓射击;忽而是被羽箭射怕的己方精骑逃往步兵阵营躲避,对手打马追赶,边追边射。己方长枪在对手的箭矢打击下,没有半点还击之力。若非步兵弓箭手的掩护,只怕早就溃散了。

“这支骑兵是怎么回事?怎么——”刘显茫然地望着对手,脑袋一片空白。正在这个时候,前方赵军忽然爆出一阵欢呼。刘显下意识地看去,但见对面的魏军终于抵挡不住,开始全面溃散。己方将士则呐喊着冲上去,衔尾追杀。

左右两军受挫,中军大胜,中军是否应该追击呢?局面是如此复杂,这一刻,刘显已经没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