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凝兴冲冲的回到了马车上,碧华看着她道:“你还没对他死心么?”
莞凝脸色通红地望着薛怀恩远去的背影,喃喃道:“难怪三哥上次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原来是这个。”
她回头望着碧华展颜一笑:“姐姐,你不用为我担心,既然三哥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碧华知道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薛怀恩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百姓衣裳过来,只见他青布束发,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衫,身上除了那柄佩剑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素净中不掩挺拔的身躯。
莞凝将随行的侍卫打发了回去,她对薛怀恩笑道:“那就有劳你做我们的车夫了。”
薛怀恩微微颌首道:“是。”
他跳上马车,一扬马鞭,赶着马车出了皇宫。
他们的马车没有向上官鹏的府邸行去,而是往城郊而来。
昨夜下了一点小雪,天亮后就晴了,一轮红日喷薄的照着大地。虽然仍旧有风,但刮在脸上只是微微刺骨。
上官鹏的马车早就等候在路旁。
看到他,薛怀恩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对上官鹏拱手道:“王爷。”
上官鹏微微颌首,对薛怀恩笑道:“薛将军,辛苦你了。”
车帘一挑,上官鹏伸出手,将碧华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莞凝却并没有下车,只是对驾车的薛怀恩道:“薛护卫,我命你送我到朱雀大街的快雪楼去。”
薛怀恩答应了一声,在马车上对上官鹏拱手道:“王爷,在下失陪。”
上官鹏微微颌首,目送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碧华看着他问道:“这几天你可觉着好些?晚上睡得好不好,还咳得厉害吗?”
他若无其事的道:“没事,服了徐大夫的药,早就已经好了。”
碧华又仔细打量着他的气色,终于确信他已经完全康复,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上官鹏道:“徐元枫夫妇要走了,今天我们去给他们送行。”
碧华有些意外:“他们要走?”
“是。”
“为什么这么着急?”
“因为……”上官鹏看着她,眼中意味深长:“你爹马上就要进京了。”
听了他的话,碧华又惊又喜,“我爹怎么会有空过来?”
上官鹏微笑道:“你忘了么?每年的岁末年尾,照旧例,各地官员都需上京城呈报一年政务给皇上,我想要不了半个月,你爹即可到京。”
听到他的话,碧华又是高兴,又有些不舍,高兴的是马上就可以见到阔别数月的父亲了,不舍的是和徐元枫夫妇就要分离,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呢?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
落叶飘零,城郊孤亭。
一个药箱,沉甸甸地背在徐元枫的肩头。一旁的娇蕊穿了一身蓝花布的粗布衣服,头发用同色的碎花布缠裹,手里挽着一个相同颜色的包裹,两人仿佛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不远处,一辆雇来的马车和车夫等候在那里。
亭中,
碧华从食盒里取出茶壶,倒了四杯茶,双手捧了两杯呈到徐元枫夫妇面前:“今天我们在这里以茶代酒,恭送两位,此去天涯,山遥水远,望两位珍重。”。
徐元枫和娇蕊连忙用双手接过。
上官鹏举一举手中的茶杯,微笑道:“一路顺风。”
徐元枫一向温文的眼角,竟有微微的湿红:“多谢。”
说罢,四个人一口气喝下。
放下杯子,上官鹏看着徐元枫问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徐元枫看了娇蕊一眼,微笑道:“只要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不要紧,处处皆可为家。”
上官鹏似乎被他这句话给震住了,良久方道:“好一句‘处处皆可为家!’”
娇蕊望着他们,眼中明明灭灭,最后沉淀成了一句话:“你们……保重。”
说罢,两人一揖到地,然后手牵手掉头离去。
碧华凝望着夫妇二人的背影,幽幽道:“霄鸿,要是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早点离开这里该有多好啊……”
上官鹏微微叹了口气,道:“碧华,你放心,相信那一天,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了。”
碧华轻轻点头。
他拉着她的手,说道:“回去吧,莞凝应该等急了,我送你去找她。”
碧华想起今日莞凝和薛怀恩的事情,不由得问道:“霄鸿,你不是反对莞凝和薛怀恩来往吗?怎么还会让他和莞凝一起?”
上官鹏道:“上次进京的路途上,我曾经和薛怀恩聊过几句,他告诉我,他喜欢的女子嫁人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莞凝一个机会?”
碧华低低道:“但愿莞凝能够得偿所愿。”
上官鹏微笑道:“成与不成,就看莞凝今天的了。”
碧华笑着问道:“他们今天在哪里?”
上官鹏道:“在朱雀大街的快雪楼,走,我送你去找他们。”
“好。”
碧华答应着,将自己的手交于他的手心,两人一起上了等候在路边的马车。
“快雪楼”在朱雀大街的东边,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黑底招牌上的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还是前朝首辅王威的手迹,看得出笔法着实不凡。
看到上官鹏和碧华下了马车,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远远就迎出来,满脸都是笑意的问道:“两位客官有订位子吗?”
上官鹏问道:“楼上有没有一位姓林的客人在等我?”
伙计连忙答道:“有,有,就在楼上的听雨轩里。”
上官鹏带着碧华走上楼梯,二楼越发敞亮些,虽然天气寒冷,但二楼朝北的窗子都支了起来,可以远远望见街前人家的屋顶,微微翘起檐角的浅灰色屋脊。
今日酒楼的客人众多,这里的说笑声,叫好声,像是一壶煮沸了的茶,喧腾得就要溢出来。
上官鹏和碧华刚刚上楼,最里面的一扇门忽地洞开,莞凝已经一头冲了出来。
上官鹏吃了一惊,拦住她问道:“莞凝,你怎么了?”
莞凝抬头看到他们,神色惊慌,说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着,她推开上官鹏,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莞凝慌不择路的往楼下而来,冷不防楼下几名杀气腾腾的青衣侍卫正往上冲,看到她,为首的一名侍从‘仓啷’一声拔出佩剑,带着寒气的剑光向她当胸刺来,碧华大惊:“莞凝——”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从楼梯上一跃而下,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如切瓜砍菜一般,立刻就斩断了对方的剑,正是薛怀恩,薛怀恩一剑退敌,顺势将莞凝护在身后,而对方其余几名随从的七八柄利剑同时向他身上招呼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那七八柄剑说收就收,剑气劲风已经激起薛怀恩的衣摆,却堪堪“唰”一下子尽皆荡开。
莞凝这才发现这些护卫身后站着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生得剑眉星目,十分俊朗,身上有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着之气,只是一身白袍的袍襟之上尽是泥泞。似乎刚刚在地上滚过。
那位公子缓缓向莞凝伸出手,他的手里是一枚金色的弹丸。上官鹏认识,这正是莞凝平日里在皇宫中用来打鸟的东西。
莞凝一张小脸吓得发白,嘴上却仍然强硬:“你想要怎样?”
那公子微笑道:“姑娘不要介意,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莞凝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终于接过那枚金丸,怔怔道:“只是这样?”
那公子笑了笑:“是。”
说罢,他带着护卫转身而去。
上官鹏却在此时出声道:“公子慢走。”
那公子转过身,看着上官鹏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上官鹏道:“来的可是陈王世子?”
他的话一出,周遭顿时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这个看上去遍身泥泞狼狈不堪的男子,竟然就是陈国国君南宫晓的独生儿子南宫奕?
那公子微微一怔:“兄台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上官鹏微笑道:“刚才这位仗剑的兄台,一手‘逐日剑法’使得出神入化,想必乃是陈国征西大将军江流。还有这些侍卫所列的天罡三十六剑阵,由此不难猜出世子的身份。”
那公子面色微变:“你是……”
上官鹏微笑道:“永宁王上官鹏。”
南宫奕笑道:“原来是误会一场。”
……
片刻之后,上官鹏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
原来刚才在酒楼之中,莞凝向薛怀恩表白,却被薛怀恩再次拒绝,莞凝又气又恼,一腔怒火无处发作,正好楼下有一队人马经过,她为了试探自己在薛怀恩心中的地位,竟用随身所带的弹弓,射中了为首之人乘坐的白马。马儿吃痛,便将马背上的人硬生生甩下马去,随行的侍卫发现这枚金弹来自于路旁的快雪楼,以为有人想要行刺世子,所以冲上楼来捉拿凶手,才有了这一场误会。
上官鹏命薛怀恩护送碧华和莞凝回宫,自己在酒楼里设宴招待南宫奕,替莞凝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