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神佑

406 英雄的葬礼

今天的雷霆崖非常热闹,因为部落几大种族全部到齐:作为主人的牛头人,绿皮、褐皮兽人、巨魔、被遗忘者,还有一些和牛头人熟悉的地精,阿苏拉,狗头人,双头魔,甚至还有几个人类。

沃金族长身材高瘦,即使像很多巨魔一样弯着腰,即使是在高大的牛头人面前,他应该显得非常高大。与他的身材成反比是他的眼睛,非常小非常小。人类的世界有句话:小眼精明。这时沃金的小眼睛正四处乱转,精光闪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哼!沃金那家伙以为到处散播流言,自己就真能飞上天了吗?就算今天萨尔回来了,我也不怕他的口水!”加尔鲁什盯着巨魔说道。加尔鲁什在雷霆崖并不好过,他的身边除了几个卫兵外,其他人都离他远远的。

沃金的眼睛停留在某个方向有一秒左右的时间,然后他开始摇摆着巨魔之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而环境因素在其中……”

木屋外站着牛头人,不过他们看到沃金过来并没有阻截。巨魔掀开门布,然后就看到一个人类似乎正和几个地精谈生意。

大族长凯恩·血蹄的遗体被细心包裹在精美的殓布当中,上面纺绘着属于大地之母的色泽——黄色,褐色与绿色。按照牛头人们的传统,将为逝者举行一道火化仪式。遗体被安置在柴堆顶上,下面点起熊熊烈火。骨灰归于大地,青烟升入天空。这样尊贵的逝者方能同时得到大地之母和天空之父的接纳,而安舍和姆沙将会见证他们的故去。

萨尔一如既往地穿着奥格瑞姆·毁灭之锤遗留给他的铠甲,尽管它多少有些笨重。萨尔慢慢爬到高处,以便能与凯恩的遗体相平而视,此刻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萨尔是与阿格拉一起匆忙赶回了神佑大陆的。在与贝恩简短会面之后,萨尔便提出要与凯恩独处片刻,他的要求得到了准许。接下来会有长时间的会谈,谋划和筹备。但此刻萨尔只是久久地坐在老友身边,任由太阳在莫高雷的蓝色天空中慢慢偏斜。

终于,萨尔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凯恩,我的老朋友……你还在这吗?”牛头人和兽人都相信挚爱之人死后,他们的灵魂有时会和生前所爱之人交谈。予以警告、建议,或者仅仅是祝福。

对萨尔来说哪种都好。

但他的话随着芬芳的轻风而去,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萨尔低下了头。

“我真成了孤家寡人,而你真的离我而去了,老朋友。”他说,“于是我再也没法征求你的意见,或是请求你的谅解,而我原本能够那么做的。”

回答他的只有轻风的叹息。

“我俩那日愤愤而别,原本是从未吵嘴的两人,原本是相濡已久本该知道不应如此分别的两人。我为自己的无能而挫败,却转而迁怒于你。我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现在却品其苦果。如今你被奸人所害殒身于此,我再不能与你四目相对,告诉你我因此情此景而心碎。”

他的声音也随之变调,尽管除了鸟兽之外四旁别无他人,萨尔还是停顿了片刻让自己恢复冷静。此刻,他觉得身上的铠甲沉重而炙热。

“你的儿子……凯恩,我要对你说啊,你一定会为贝恩感到分外骄傲,尽管我知道你一直对他引以为豪。他无愧是你的儿子,能够继续谱写你所为之奋斗的传奇。他没有被痛苦冲昏头脑。他舍弃了自己炽烈的欲望,为的是你的族人能够得享安宁。牛头人再度迎来了和平,而我知道这时你最大的夙愿。尽管经历过恐怖的深渊,就像那个黑暗可怕的夜晚——就算那时,你的族人,以及部落的精神也未尝泯灭。

“恐怖图腾现在已经成为公开为敌,他们不再是你所关心的欺骗者,在骗取你信任的同时还冷酷地谋策袭击。牛头人不会再被他们攻其不备了——永远不会。至于加尔鲁什……我真心相信他并不知道玛加萨的背叛。他缺点不少,但绝不是阴险狡诈的杀手。他会希望赢得光明正大,并把这当做荣耀来沉醉其中。他……”

他的声音渐渐低去,他的挚友被谋害了,接踵而来的是一场大屠杀,这一切让他心中纷乱欲狂。他很高兴牛头人能够在贝恩的英明领导下重获和平,但除此之外……

“凯恩,”他缓缓说道,“我创建了这个部落。我激励他们,为他们指引目标和方向。但是……现在这份责任,这个目标似乎……不再为我所有。当我的注意力放在别处的时候,又怎么能领导好他们呢?”

他的直觉一度如此准确,现在却大不如过去敏锐。他把脸埋在双手当中,这个动作使得黑色的板甲吱嘎作响。他感到——失落,痛苦。他再度看到自己站在幻象试炼的迷雾前,被恐惧和无助深深攫住,浑身铠甲碎裂脱落。他震惊地意识到,要是再这么心不在焉地领导下去,把思想、用心和关注都放在别处的话,最终将会使得部落走向内战。不管他对加尔鲁什在自己离开时的作为如何反对,正是他自己指派小地狱咆哮担任代理大酋长,他该负的责任和加尔鲁什齐量相当。而且,以最终所能证实的来看,那孩子所做错的不过是接受挑战并且抬高了后果而已,他不能让部落看到自己和加尔鲁什为之争斗。

“我以前从未告诉过你,现在后悔莫及。你知道吗?”他继续轻声说道,“在我心中,你一向是部落的灵魂啊,凯恩!你,还有牛头人一族。当部落中的许多人渴求走上战争和黑暗之道的时候,你聆听大地之母的睿智,规劝我们另谋他路另作他想。你提醒我们要懂得宽恕和怜悯。你是我们的心灵,我们真正的精神支柱。”

当他笨拙地组织着词汇之时,萨尔明白现在是相信自己内心指引的时候了。它引领着自己远离奥格瑞玛,远离部落,走向一位凶恶而热情的年轻萨满阿格拉,以及她所代表的兽人荣耀之道。

而它引领着他走向世界的中心。

他痛苦地合上双眼。他并不希望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太过艰难,这会激起滔天巨浪,对太多的人造成伤害。他有许多留下的理由,听起来个个都明智而合理,个个都至关重要。离去的理由却只有一个,并且神奇莫测模糊不清。但这是正确的选择。这是唯一的选择。一阵轻风吹过,温柔地牵动他的头发,却深深地触动了他的灵魂。他感觉皮肤一阵刺痛,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已经看到了,非常清晰地看到了该做些什么。如果继续大酋长之路,他会失败。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拯救部落——以及他的世界。

他知道该怎么做。

萨尔慢慢站起身来。落日——牛头人称为安舍——将它的光辉洒在黑色的板甲之上,然后,慢慢地,萨尔开始脱下这套铠甲。他先是解开肩甲任其滑落,它们落在柔软苍翠的草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接下来他开始解开胸甲。当毁灭之锤被杀死的时候,那懦夫的一击——来自身后的长矛刺穿了背甲,并在胸甲的内侧留下了凹痕。萨尔曾令人修缮过这处损伤,以便能够继续穿戴。

一件接着一件,他脱下奥格瑞姆·毁灭之锤的战甲,部落大酋长的战甲,满怀敬意地将它们堆在一起。萨尔从背包里拿出一件简朴的棕色长袍,从头上套了进去,又将一串念珠挂在脖子上。他又想起了阿格拉的话:我们在入门仪式上不穿铠甲。

入门仪式是一次新生,而不是一场战斗。我们就像蛇蜕皮一样,告别过去的自己。我们需要放下负担,抛开过去狭隘的思想和观念。我们需要让自己简单而清净,作好与元素们沟通的准备,让它们将智慧写入我们的灵魂。

他脱下靴子站起身来,赤裸的绿色大脚踩在沃土之上。他展开双臂,仰起头颅,闭上蓝色的双眼迎接黄昏的到来。不是作为身着正装的大酋长。那不是他的身份,不再是了,元素们已经向他昭示。但他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方才践行——他选择放弃铠甲和大酋长的头衔,而不是让它们被强行夺走。选择摆着面前——而他冷静自主地做出了决定。

萨尔是一位萨满,他的职责不再仅限于部落,也同神佑大陆本身连在一起。元素们呼唤他的援助,要他拯救它们逃避正在逼近的可怕灾难。或者,如果他没能及时阻止的话,还要继续治愈它们。温暖和蔼的清风略为加强了少许,赞许似的轻拂着他。

萨尔低下头睁开双眼,最后一次注目于老友的遗体。西沉的安舍为雷霆崖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将最后的余晖落在遗体之上。凯恩宽阔的胸膛上陈列着他生前穿戴的各种饰物——羽毛,串珠和骨头,以及别的东西。那是几段断裂的木头,上面有着血迹和刻痕。

萨尔意识到在他眼前就是著名的血蹄符文矛,当加尔鲁什造成致命一击的时候,这柄武器也被血吼所击破。

意识到这点让他心中涌起一阵新鲜而痛苦的失落感,萨尔明白在此之前他所感受到的痛苦相比之下不过是苍白的幻影而已。而他失去了老友的亲切,睿智和幽默,必将为之终生抱憾。

萨尔一下子冲动起来,动作优雅地跳上柴堆。搭建柴堆的木料在他的重量下晃了晃,但还是稳了下来。萨尔伸出一只手放在凯恩的眉头,然后轻柔而恭敬地拿起断掉的符文矛最小的一块。他把它拿在手中转了转,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拿的这段碎片上刻着一个符文:治疗。他会留着这段碎片,以时刻铭记凯恩,时刻与他心灵相通。

萨尔轻轻跳下地来,慢步朝着落日走去。

他再也没有回头。

太阳落山之后晚风略略有些彻骨,萨尔心中寻思着。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和贝恩商量,还有更多计划需要拟定。然而在此之前,萨尔渴望与阿格拉一起在这块和平的土地上静坐片刻。她从未来过这里,却和他一样对这地方的温煦安宁有所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