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勋立时明白了,宁潮笙是故意让他刺伤的,她要他把郑芙带走!好,好!找了她那么久,没想到一见面就是刀剑相杀,这次他们直接站在了对立面!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翻上马,带着郑芙伏着马背,风一样疾驰离去。
“何校尉,你要不要紧?”
“啊,你受伤了!”那些埋伏在草丛中树后面的士兵此时出来,一个个还被烟雾呛得泪流满面。
潮笙用剑支着地爬起来,“不要紧。谁有多余的帕子借我。”
有人过来,直接帮她把腿上的伤口绑住,以免她失血过多。
“此次计划失败,立刻回营。”潮笙下命令。
回营的路上,潮笙的心里满是迷茫。赫连勋不再是从前的他了。尽管是她催促他快点走,他若不走,必会引起她手下的那些士兵的怀疑。但他离去的时候,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她,可见,两年已经足够让他忘记她了。
她的心情很沉重,也说不上来是不是悲伤,和当时司辰对她淡了的时候不同,她心里没有那么痛,可却像灌了铅一般地沉重。
回到营里,军医立刻替她处理伤口,伤在膝盖上面的腿,难免要截掉半边裤子。有人要围观,被她赶出去了。军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见到她白嫩的,连腿毛都看不见的细腻大腿不免有些惊讶。
但他仍然训练有素地替帮她止血,上药和包扎。
“三天内尽量不要下地走动。”军医交代。
潮笙点点头,道了谢,周学冰扶她回帐蓬。他的眼睛通红,以至于有士兵见到他就打趣:“何校尉受伤了,你至于要哭得这么伤心?”
周学冰涨得满脸通红:“谁哭了!你爷爷才哭呢!”
潮笙拍拍他,“那个烟雾对眼睛刺激比较大,去用清水洗一洗。”
“我先扶你回帐蓬。”
“不必。”
“我先……”
“周学冰!”
“是!”他立刻松开潮笙的手行了军礼,“属下立刻执行。”
潮笙自己用一条腿扑腾扑腾地跳回帐蓬,忽然间,有人扶住了她的一边臂膀,她回头看是阮少谦,也就坦然地由他扶着了。
“怎么会受伤?”
“当军人怎么会都不受伤?”
“伤成这样,你的腿不要紧吧?会不会被割掉?”
“……”潮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和你有仇吗?”
阮少谦说:“你不是说要离开军营了吗?趁这个机会,赶紧走吧!”
“我自有主张,你不用操心那么多。”
阮少谦把她送进帐蓬,从她的包袱里翻出一条裤子扔给她,“换上吧。”顿了顿,他问,“要帮忙吗?”
“你想死?”
阮少谦摸摸鼻子,眼里闪过一点笑意,“我帮你看着外头,你快换吧。”他弯身出了帐蓬。
潮笙换了裤子,拿薄被把腿盖上。伤口痛得火辣辣的,可她并不觉得十分难受,至少在这种疼痛下,她还能走神。
她之前说话的声音那么小,他有听见吗?九镇她很不熟,葱花楼也是季廉和她提过她才知道的。但是,只要能见一面,在烟花之地也没什么。五天后的葱花楼,他会不会来?
☆☆☆☆☆☆
赫连勋把郑芙带出树林,只是过了好久,他才回头望了望。
刚刚那一剑,他就算没有用全部力气,也使了十之七八,她的腿……
脸色冷了冷。算了,不必多想,她会有人救,那个小伤口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校尉?他听到别人这么叫她。
原来一直找不到她,是因为她进了军营!呵。多讽刺。
这一年多来,他们可能在战场交锋过很多次,她可能杀了不少他的士兵,他也可能杀了她最倚重的手下。
他收起心思不再想,带着郑芙把马策得很快很快,快到一溜烟就把身后的人都甩掉了。
郑孝儒在城门口焦急的等候着。在进入林子之前,赫连勋赶到,硬是将他劝回了城。此时见到赫连勋带着女儿回来,顿时笑容满面,一把把女儿抱进怀里。
“爹!:”郑芙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地哭了出来。
“乖孩子,乖孩子,”郑孝儒用他胡子拉碴的脸磨蹭着他的宝贝女儿,“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郑芙摇摇头,“他们给我吃的给我喝的,也没有打我。还好赫连叔叔救了我。”
赫连勋道:“进去说,别在城门口。”
他们父女相逢,郑芙能平安回来已是格外之喜,郑孝儒不敢再轻举妄动,决定连夜把女儿送回他妻子身边。
赫连勋回到自己的帐蓬里,坐在椅子上,莫名奇妙地失去所有气力。
可恶!
他忽然用力踹了桌子一脚,桌子一个踉跄,晃悠了半天,竟然坚持着没有倒下,桌子上的东西却掉了一地。
她为什么没回来,为什么进军营?为什么,为什么?
这些已经被他藏起来一年都不思考的问题,现在又翻出来啃咬着他的心。他的拳头握很紧,青筋在手背上浮起。她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她……虽然匆匆几眼,但她比以前还瘦,瘦得太多了。
这两年,她到底都在做什么?
☆☆☆☆☆
方硕和季廉一起到帐蓬中看望潮笙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发愣。
见他们进来,她下意识地就要起来,季廉一个大步跨上前按住她:“别动别动,听说你受了伤。”
“对不起,末将任务失败了。”潮笙抱着拳,低头请罪。
“不怪你。谁想到事情有变,”方硕说,“那个黑衣人是谁?”
潮笙说:“应该是赫连勋。”
季廉看了看她:“你的世仇?你终于见到了?”
她点了点头,“敌方用了烟雾弹,催泪的,所以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身手明显在我之上,否则也不会被他有机可乘。”
“若是败在赫连勋手里倒也正常。”方硕说,“这几天你就好好养伤。你伤在腿上?”
潮笙摸了摸右腿。
“伤在腿上没人照顾可不是回事,我找个后勤兵看着你。”
“不用,”潮笙道,“叫少谦来吧。”至少阮少谦是个熟人,也是军营里唯一知道她是女子的人。要是找别人来,指不定把她的秘密给泄露了。
“少谦?呵,也好,你们两个是比别人亲厚点。”
“嗯,我们是故人。”
“你好好养伤。”方硕和季廉起来离开。
潮笙望着他们离去,心里不是不虚的。但她转念又想,今天若是换了别人,大约也还是敌不过赫连勋。
阮少谦来了,像模像样地端了个小几,上面几道菜。“吃饭了。”
她看他一眼,“你吃了?”
“没有,和你一起吃。”阮少谦把小几端到她面前,“腿疼吗?”
“还好。”
“听说你钦点了我来照顾你啊。”
“我是校尉,你是上尉,我级别比你高,就算让你来照顾我也该服从命令。”
阮少谦冷笑,“你倒是好,拿身份来压我。”
“也不是拿身份压你,谁让我们是旧识?”她拿起个馒头开啃。军营里的馒头做的不错,很弹牙,吃一个就能管饱。今天的汤是鱼汤,味道鲜美鲜甜。
阮少谦就坐在她榻边。
“晚上,让我到那个人的梦里去吧。”吃完了饭,潮笙说。
“真想玩?行啊,”阮少谦点点头,“有他的东西么?”
潮笙从荷包里拿出两根头发,“这个行不行?”
“才两根,也太稀少了。”
“那是你水平不行吗?”
“谁说不行!”阮少谦被质疑地很生气,“两根就两根。晚上睡觉前我会施法。我们俩只是闹着玩儿的,你别传出去,万一方硕他们知道我有奇能异术,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我。”
“你几时见过我多嘴多舌的?”
阮少谦禁言。其实这一年多来,他觉得潮笙的话比以前多多了,人也比较有人情味,不像以前那么疏离。
临睡前,阮少谦拿了些瓶瓶罐罐,把那两根头发浸到其中一根罐子里,催动咒语。潮笙见他嗡嗡嗡地,便问:“到底在念什么?该不会是弄虚作假吧?”
“你就放心吧,怎么就不相信我呢?”阮少谦说,“你闭上眼睛吧。”
潮笙也不知是倦了,还是他的咒语有效果,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中的她站在一个烟雾弥漫的地方,眼前一堆的瓶瓶罐罐搭成一座桥,她低头看了看,喝!居然是在半空中。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潮笙忽然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灵魂出窍,她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踩在罐子的边沿一路往前走去。这条路很长很长,可她停下来也不行,根本无路可退。她每步一步,后面的罐子就消失了。她只能往前一直走。
漫长的路走到了黑漆漆的尽头,非常非常黑的地方,她东张西望,却不知是在何处。
忽然,有声音吵到了她。
“你不是说了要娶我吗?”一个姑娘的声音。
潮笙朝着声音那边走去,尽头没有路可以走了,她伸手推了推,一扇门霍然被推开,外面光线充足,在黑暗中待久了,忽然见到阳光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曼妙少女站在蓝衫青年面前,仰头望着他:“你不是说要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