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的心一震。“怎么会?你养我六年,而今我才还了两年而已。”
他盯着她,冷笑一声,“没有本太子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能去。”他转身就要走出去。
潮笙拦住他:“让我去!”
他冷冷地斜着她:“你凭什么?”
这句话像利剑一样刺进她的心口。她此前,不是没有抱有一丝希望。虽然表面上,不再靠近他的样子,但她想,若他像当时那样,缠着她,融化她,也许她未必就不会原谅他。
可他的话那么绝情。
一股酸意冲进眼眶,她的声音也有点颤抖:“孟华刚刚成亲,雪秀有了身孕,而且孟华不是赫连勋的对手。让我去,求……求你。”
司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起伏,看不出任何情绪。
“孟华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你,你能为他们考虑一些。”
“宁潮笙,我养你们,是为了让你们谈情说爱的么?”
心中的弦,彻底地断了。潮笙眨去眼中的那抹酸意,终有一些东西是永远回不去了,永远地,失去了。
司辰迈出院子的那一刹,潮笙听见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又清晰如同在耳畔。
潮笙木然地坐在院子里,冷冷的风灌进衣衫,已经出了汗的身子止不住发冷。她回到房中,紧紧地把门关上。
之后的两天,她走出院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寻找着可以溜出宫的机会。
夜里,她在皇宫避开侍卫,寻找皇宫里比较容易翻出的墙。
搬进这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小院子之后,她连包袱都没有整进柜子,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磨了墨写下信,然后把包袱背在背上,扎好,捧着一大捆绳子出了门。
绳子的另一端个勾爪,那是她这两天用匕首弄的。来到踩点的那棵树,四下无人,她飞跃到树上,然后把绳子取出,抛到皇宫的围墙上。
勾爪在墙上发出“铿”得一声,潮笙怕声音引来侍卫,一瞬也不敢停留,试了试绳子的牢固程度,便顺着绳子荡上围墙,然后蹭蹭蹭地跃上了墙上,再借着绳子从围墙另一头爬下去。
落地的地方有潮湿的青苔,潮笙收好绳子到包袱里,在难辫方向的夜色中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出去。
司辰看到她书信会做什么感想,她已经不想去猜,他是否会缉拿她,她也猜测不到。心已经不在他身上的男子,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再好,她逃跑这件事,也许在他看来罪无可恕!
可是,她不能让孟华去冒险。如果让孟华去杀赫连勋,他也许不会活着回来!赫连勋这个人看起来温和,其实是个狡猾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下杀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软。
所以孟华不可以去。
她在黑暗中狂奔了半个时辰,终于走进熟悉的街道。望望月色,此时才子时刚过。
此时夜这样深了,城门是不放行的,她如果强行出城门恐怕会引起误会。
她想了想,决定去找客栈宿一晚。但是在城中街道走了几遭,竟然没有一家客栈开门迎客,想来过年都歇业了。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根庭路。这一带平时都是风、花雪月,但这大过年的,他们也都闭门过节,整条街一个人也没有。
潮笙想了想,去了傅明琛的旧居。
他虽然不在旧屋了,但收整得很好,她可以在那晨过一夜,明天一大早就出城。
让她有点郁闷的是,她没有马,明儿才大年初四,恐怕也买不到马匹,难不成她要徒步出城吗?
从屋顶跃进傅明琛的旧屋,里面黑乎乎的,她也不到房间里,就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了。傅明琛是个注重养生的人,这天气寒冷,他在藤椅上也铺上了毯子,柔软而舒适。潮笙将包袱抱在怀里,歪头就睡。
她得养精蓄锐,明天好出城。
饱饱地睡了一觉,天将亮时,睡眠变得浅显,时睡时醒。
忽然间,钥匙开锁的声响惊醒了她。她下识地避到院子里最隐秘的地方,心里想着是有贼来了呢,还是傅明琛来了?
眼下才卯时,傅大哥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到旧屋来吧?
正想着,门被推开,一袭青衫落入眼中,他随手关了门,随即在院子里张望一眼,便开始烧放在藤椅架上的火盆。
潮笙躲在一丛花架后面,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这样冒然出去,会吓到他吧?
潮笙想了想,从花架后面拿出一块石头,往里屋扔去。
傅明琛听到声响,偏头看了看,没有往屋子里去,竟然直直地朝潮笙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
她有点傻眼了。
眼见他马上就走过来了,她只好从花架后面站起来,身影果然将他吓了一跳,潮笙连忙说:“傅大哥,是我,你别害怕。”
傅明琛定睛看清楚是她,脸上的神情别提有多诧异。“潮笙?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呵呵,”她尴尬,“我从皇宫里跑出来,想找个客栈来着,结果没找着,就想到你这里借宿一宿。打扰了啊。”
“不会。”傅明琛一双深眸紧锁着她,“你不是进宫了吗?”
“嘘,”她低声说,“别和任何人说你见过我,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有件事我得去办,司辰他并不允许,所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从皇宫里逃跑出来?”他的语调慢慢的,有几分惊诧。
她摸了摸脸颊,“是。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我不想连累你。”
“你要往何处去?”
“梁国。”
“几时出发?”
“现在。”
傅明琛皱了皱眉,“你没有马吧?”
“没有,我先出城,出了城再去买马。”
傅明琛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府牵一匹来。”
潮笙想了想,说:“不用了,我还是出城再买吧。”
“你不信任我?”他望着她。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是怕连累你。”
傅明琛道:“说什么话。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潮笙只好在屋子里等着。过了两刻钟,天已经亮了,远远传来马蹄声响,她探头看了看,果然是傅明琛。
他牵着匹深棕色高大马匹。
“回府的路上花了点时间,你等急了吧?”
潮笙摇摇头。
他把背上背的一个包袱给她:“准备了一点干粮你路上吃。”
“谢谢。”
傅明琛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抬头来,他的手在她头顶上拍了几下,像拍一个孩子,一条小狗。
“你走吧,走远了,别再回来了。”
潮笙诧异地望着他,他说:“他未必不想你幸福,只是你在他身边,却是不能得到幸福的了。既然能走,就走远吧。等你到落脚点时,给我来一封信。”
潮笙点了点头。从此离开司辰永远不回来吗?
这个念头只是想想也觉得令她无比失落。
她想过很多次将来司辰不需要她了她就远去明洙岛,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简直像在逃难!
“你听见了吗,潮笙?”
潮笙从恍忽中清醒过来,点点头:“我不知道是不是不再回来,也许还是回来的。谢谢你傅大哥。你,好好的。”
傅明琛没有多送,潮笙驾着马,趁着天刚刚亮出城。
这一去前方多迷茫,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以前,她去时有归期,有人期待她的归来。而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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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生匆匆走进书房,司辰正在批折子。
力生几番欲言又止,又怕打扰了他。司辰等了会儿,见他还没有说话,头也不抬地道:“什么事?”
力生支吾了一下,把一封信递上。
司辰抬眼看了看信封,赫然是他熟悉的字迹,连忙搁下毛笔,那毛笔没有架好,滚到案上,顿时漆黑的墨把案滚黑了一角。
他也没在意,而是直接打开了信。
好半晌,他旋风一样甩开椅子,朝外面走去。
“传令下去,锁城门!”
刚刚进宫的孟华不明所以,以眼神询问力生。力生不敢提潮笙的名字,只是摇了摇头。两人匆匆地跟着司辰,迅速出皇宫。
天本来已经出了太阳,不知怎么着又变得阴沉,风中夹带着雪珠,眼见着是要下一场雪了。
冷风呼呼地吹,像是谁的心事,又像谁的叹息。
司辰的马驾得又快又急,等他们到城门,已经将近午时了。他心里也知道,潮笙多半已经出了城,但仍然安排了人手在城里寻找,他则一径出了北城门。
路上人很少,谁也不会选择大过年地出城。可这空旷的大路上,没有潮笙的踪影。司辰一路驾到十里亭,他知道已追不上她了。只怪太迟发现她溜出了宫,按她的个性,一定是溜出宫等到天亮就立刻出城的。
他的脸色阴沉,像这天气,心情已是狂风暴雨。
孟华和力生以及另外几名侍卫一直跟着他,他在十里亭待了好半个时辰,他们没敢打扰他,孟华低声问力生::“怎么了?”
“潮笙。”力生说,“她走了,代你去杀赫连勋。”
孟华神情一禀。“我去追她。”
力生连忙拉住她:“你就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了,她就是怕你去有危险,让雪秀怀着身孕还担心你,所以自己请愿去的。结果主子根本不肯让她去,她就偷偷跑走了。你若是现在去了,她看见你估计能恨把你恨死。”
孟华握紧了拳头。可是潮笙这样做太危险了!
力生叹气道:“潮笙看起来冷冷的,但对朋友真是没话说。既然她去了,我们就默默祝福她能杀了赫连勋再回来吧。”
她还会回来吗?
孟华的心涌上一股哀凉。就算潮笙心中想着回来,可她未必打得过赫连勋。照样是一条艰难的路。
久坐在十里亭中的司辰忽然发话道:“让江湖人士把潮笙堵回金都。不许伤了她,把她往金都赶就好。”
力生嘴巴动了动,想劝司辰,又没那个胆。
孟华却应了声:“是。”
力生瞪了他一眼。
等司辰不在跟前了,孟华才道:“让潮笙回来很好。纵然她在皇宫里不高兴些,但至少好好地活着。我们也安心。她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事?她遇到赫连勋又会怎么样,我们心里没底。”
力生郁闷了。“真的要这么做吗?”
“难道你敢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