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安呵呵笑了两声,朱佑樘赌的是一两,伯安就是要赔一百两。那时王伯安才十三岁,就是读书考功名,没有钱。一百两可是他爹四、五年的工资啊,被他一晚上败光了。
太子其实也就玩玩,他家穷得只剩下钱了,也不在乎这一百两。岂料王呆子硬拉着他往家里拖,一定要赔他钱。朱佑樘不会武功,就只能被他生拉硬拽了。
还好王伯安的父亲不在家,若是在家不拿棍子敲死这整日胡闹的败家子。王伯安家里也没这么多现钱,他东翻西翻,竟然把自己家传的宝玉送给了朱佑樘。
朱佑樘觉得这天然呆着实有趣,没事就往他家里跑,看着他傻乎乎地摆一堆绿豆黄豆,说着怎么怎么布阵打仗,怎么怎么深入敌营。伯安从来没有上阵打过仗,但布局十分大胆、深涩诡异,一般人对他的纸上谈兵、异想天开皆是嗤之以鼻。不过朱佑樘却十分欣赏,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听王伯安对着绿豆、黄豆吹。
朱佑樘觉得若是任用了王伯安,大明安矣。不过年少的王伯安从来没受过挫折,一马平川,所以比较自命不凡,恃才傲物。太子觉得这家伙不够沉稳,上了战场铁定吃大亏,必须得打压下他的势气,给他些磨练方能成才。
不过朱佑樘没有实权,有些东西,也就想想而已,后来王伯安去了洪都,他就跟这呆头鹅没啥联系了。他虽然极恨王伯安夺人之妻,想杀他而后快,但作为一个英明的太子,他清楚王伯安乃千年不遇的奇才。朱佑樘从来没佩服过任何人,但他佩服王伯安。杀了他,对大明是断然没有好处的。所以他在愤恨之余,停手了。
芸浅发现朱佑樘真得与别的人不一样。一个处于高位的人根本不需要用yin威和屠杀来证明自己的至高无上。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
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芸浅回到东宫,她被王伯安绑架的事情朱佑樘处理的悄无声息,所以也没有人来质询她。少女在浴池中洗了个澡,喝了汤药之后,感觉身体好多了。她被王伯安整的够呛,沾床就睡了。迷离中好像谁掀开了她的被子,芸浅立马警惕地睁开眼睛,只见朱佑樘披散着长发,脸色如霜。美男只着一件还比较透的亵衣,额,撇开人品不说,单看朱佑樘这身体,长得真真是极好的。他掀开被子就睡到了芸浅身边,芸浅将脖子一扭,背过他佯装睡觉。
这新婚燕尔,总是分开睡传到万贵妃那里去,老太婆肯定又得和皇帝挑拨太子诸duo毛病,毕竟这太子妃是皇帝钦定的,不满太子妃就是不满皇帝。
太子睡觉很乖,也没流涎、打呼、磨牙。更没将爪子伸向芸浅。不过芸浅知道这都是暂时的。朱佑樘血气方刚,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床,出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对于朱佑樘这种人,时间明显不是问题。
不行,得速战速决!
初春的清晨总是让人陶醉。芸浅穿戴好衣裳,在大殿外徜徉着和煦的阳光,她都没看过东宫景色,乘着春暖花开,便随意地走了两步。这花苑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森林一般。芸浅穿梭其间,突然瞧见好大一片竹海。碧绿的竹子在阳光照射下,如同透明的翡翠一般,美得让人痴迷。
今天中午万贵妃的短腿小黑狗过三岁生辰,所以万大妈特地宴请太子和最受皇帝宠爱的四皇子一同去庆祝。芸浅作为太子妃,自然也是要一同去的。现在正值初春,竹笋鲜嫩,做菜十分好。少女便来起了兴致,命身旁的侍女去取个铲子来,自己挖些竹笋送予短腿小黑狗。
这土好硬,芸浅正挖得吃力,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道靴,皇宫大内,敢穿着道靴横行的也只有四皇子朱祐杬了。
芸浅没搭理他,继续挖着竹笋。四皇子蹲下身打量着眼前的美人道:“唉,有些人真是愚蠢,放着这么好的竹子不欣赏,却在地上挖一些没用的笋。”
“这心中有竹子,看什么都是竹子。这心中无竹,看的只不过几根无趣的杆子。”
四皇子饶有兴致地笑道:“那皇嫂心中,有没有竹子呢?”
芸浅最喜欢的就是中原的竹子,但她却不喜欢东宫的这些:“宫中所植之龙竹,虽然品种名贵,打理有致,但终究是人工栽培,少了山野之竹的随性和不羁。竹子若失了本性,不看也罢。”
芸浅奉承万贵妃、抄袭别人的诗、和少女在宫殿外拉头发的事情早已传的人尽皆知。所有人都不耻这样一个道德沦丧、卑鄙龌龊的太子妃。四皇子没想到今日一见,和传说中简直判若两人啊。朱佑杬疑惑道:“本王倒觉得,竹子在哪里长得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芸浅道:“若说竹中之龙,当属楠竹。楠竹的生长过程可谓一大奇观。楠竹在种植期前5年丝毫不长,到了第6年雨季到来的时候,它竟以每天数尺的速度向上急窜15天左右,最后大约可以长到四丈高,并成为竹中的无冕之王。而且更为奇特的是在它生长的那段日子里,处在它周围方圆三丈内的其它植物便停止了生长,等到它的生长期结束后,这些植物才又获得了生长的权力。”
四皇子讶异道:“世上竟有如此奇特之事,这楠竹是会下诅咒吗?”
芸浅道:“自然不是,因为楠竹前5年不是没有长,而是以一种不易被人们发觉的方式在生长———向地下生根。经过5年悄无声息地努力,一株还未向上发芽的雏竹的根系竟然向周围发展了十多米,向地下深扎了近5米,真让人叹为观止。这样的生长方式不仅为它5年后长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还悄悄地侵占了周围其它植物的根系发展空间,使它们无法获得生长所必需的水份及养料,所以在第6年雨季到来的时候它能够几乎以资源垄断的方式独自急长。”
芸浅看向正缓步走来的朱佑樘,面露流光:“就像太子殿下一样。”
太子温和一笑:“本宫自然不是楠竹。本宫最不喜欢这种只顾自己生长,就不给别人留活路的植物了。本宫要做就做连理枝,两棵树的枝干合生在一起,共同生长。”他说着眼光移向芸浅,让芸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谁要和你做连理枝。
朱佑樘没挖过竹笋,便蹲下身子,陪着芸浅一起挖竹笋。
四皇子有些不耐烦,一掌拍向地上,芸浅挖了半天也没挖出来的竹笋“噌”得一下飞了出来,正中女子的额头。
太子赶紧上前来扶差点跌倒在地上的芸浅,对着四皇子喝斥道:“你怎可对皇嫂如此无礼?”
“我这也是在帮她啊。”四皇子看着芸浅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芸浅觉得这天下就唐寅、王伯安和桃子身手所向披靡,没想到这个成日里修仙问道的四皇子功力也如此强劲,竟然随便一下就把自己费了半天劲没挖出来的竹笋给拍出来了。
四皇子摇着拂尘道:“怎么样,皇嫂,比你用铲子挖快多了吧。”
太子温雅笑道:“四弟的武功真是日益精湛。”
四皇子坏坏笑道:“我之所以本事这么大,皆是因为有神药。”他嬉笑着递过一个紫色药丸给芸浅:“吃了这个,力大无穷,保准太子哥哥不敢欺负你。”
芸浅不置可否,王伯安的爷爷是当代神医,炼药无数,还没听说有吃了药可以瞬间力大无穷的。芸浅将药凑到鼻尖闻了闻,竟然有紫梢花的香味。春药?
少女面色平静地将药收回袖中:“那谢谢四皇弟了。”她表面清淡如水,心中却暗自问候了朱佑樘全家。太子估计不知道芸浅会些药理,所以故意让四皇子在这演场戏。
禽兽。
时辰将近,三人一起来到乾清宫,万贵妃几日没见,脸更圆了。三人恭谨地行了跪拜礼,然后开宴。芸浅见人端了开胃汤上来,赶紧亲自端给万贵妃:“恭喜娘娘的宝贝今日三周岁,这小狗长得真是可爱得紧。”
朱佑樘唇角有些抽搐,万贵妃的小*毛都炸开了,脸上也不知因为跟哪只夜猫打架没打过,抓了好几口印子。这也能叫可爱?
万贵妃咧开嘴,一笑粉掉的一碗都是。
皇帝倒不介意芸浅弄错了尊卑次序,爱妃开心就好。
芸浅又将汤端给了桌上的几位,她端给朱佑樘时乘机将方才四皇子给她的药丸落入了太子碗中,这药如水即化,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呵呵,想算计我,待会你发作出丑时就知道算计我是什么代价了。
芸浅放药时是从袖子里面滑进去的,太子有视觉盲区,自然看不见。但朱佑樘身旁眼尖的四皇子却发现了芸浅耍的小把戏。
这小妮子不一般啊。
四皇子暗笑一声:“太子哥哥的汤上飘着一个金枣,贵妃娘娘最爱吃枣了,哥哥何不将这碗汤换给贵妃娘娘,以表孝心。”
万贵妃喜食甜物,不过因为胖得呼吸都喘,所以皇帝就开始限制她饮食了。这时看自己碗里的汤十分寡淡,便对着皇帝撒娇道:“陛下,人家要有枣的那一碗。”反正只要是朱佑樘的东西,万大妈都要抢。老女人一说话脸上的粉就开始抖,抖得皇帝金色的龙袍上一片白,如同下了霜一般,皇帝宠溺笑道:“好。”
芸浅扫了眼四皇子,然后默不作声地喝着汤。
一向爱逮着太子谩骂的万贵妃今天显得异常安静,就一直吃,一直吃。皇帝觉得诧异,不过也没有当回事。四周除了万贵妃嚼猪腿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芸浅正往碗里扒着饭,突然听到“嗯——”得一声jiao喘。
好吧,发作了。
皇帝一惊,瞥向四周:“谁发出如此不庄重的声音。”丢人啊。
四皇子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向万大妈的脸。
万大妈赶紧捂着嘴,她虽然盖着奇厚的粉,但脖子红的厉害。皇帝大惊,以为他心爱的万阿姨中毒了,厉声吼道:“快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