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纪伟的叫骂声充斥在江望的病房里,极其难听的谩骂灌输进连雅颂的耳朵里,让她的眼眶慢慢开始充血了。
她发誓,她这辈子从没有像是此刻这样,恨不得掐死一个人!
偏偏这个人,还是她生理意义上的父亲!
“够了!不要吵到江望!”连雅颂忽然发出尖锐的一声长叫,甚至都顾不得脖颈上还有匕首的威胁了,她只想快点结束现在这个场景。
快点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滚蛋,快点还她和江望一片清净。
连纪伟呼哧呼哧的粗喘着气,忽而对着连奕厉喝道:“风雅那死丫头怎么还不上来?”
连奕站在原地冷笑:“请个律师,你以为分分钟就能喊来的?”
连纪伟握着刀子的手开始发颤了。
他已经将时间拖了太久了,什么好时机都错过了。
哪怕风雅真的按照他所说的,带了律师过来,将财产都转移到他名下了,他也能预料到,那笔钱不会在他手里呆太久的。
注定要失败的,现在他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发泄自己这些年来的愤懑而已。
其实失败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一场威胁,是他临时起兴而为的。
他真是被逼急了,平时随身带着的匕首,不过是为了防止要债的上门而已,没想到今天会拿出来,为自己挖掘坟墓。
连纪伟又等了三分钟,等的他都想认命的同归于尽了,楼道里忽然传来了风雅的声音。
连雅颂眼中精光一闪,连忙稳住了身后的连纪伟,道:“你先收起刀子,哪怕就像是刚才抵在我背后也行!否则一会儿律师来了,看到你威胁我,肯定会报警的!”
“他敢?”连纪伟凶狠的啐了一口,不过还是收下了刀子,用连雅颂的风衣作为遮掩,抵在了她的后胸口。
风雅随后直接推门而入,没有给他们任何停顿说话的机会,而她身后的律师也是紧随着她的脚步。
连雅颂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身子顿时一僵。
她再次看向风雅的身后,看不到程天致的身影的那一刻,她就什么都懂了。
风雅离开这么长时间,不是去找律师了,而是去找能把这件事私下解决的助攻了。
程天致狂傲的性子经常树敌,因此为了保证自身安全,手下养了不少近身搏击的高手。
今天来的这位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一位,听说是当年港督的近身保镖。
连雅颂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因为她曾经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当年江望扮演苦肉计,对她求婚的那一晚,把江望打伤的那个香港人,就是眼前这位。
连雅颂表面上不动声色,只当是这位律师自己以前见过,还笑着对人家打招呼:“Hi!”
那位保镖足足有一米九的个子,走到她跟前的时候特别有存在感。
连纪伟看着眼前的大个子,不由得都有些怀疑了。
他刚刚问出口:“怎么找的是华人……呃!噗!”
连纪伟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只剩下发出简单音节的气力了。
连雅颂震惊的看着眼前一晃而过的鲜血,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而连纪伟眼睛瞪成死鱼状,脑海里分明还有要捅死连雅颂的意识,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了。
连雅颂能清晰的感受到,连纪伟努力的想握着刀子,拉着自己同归于尽,只是他没力气了,也只在三秒钟后,就握不住了。
可她还是觉得悲哀——这是怎样一个疯狂到没有任何血性的父亲?即便是要死,也要拖着女儿一起下地狱!
连雅颂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被溅到了不少黏稠的液体,而周围的空气中也升腾起一股铁锈的腥味。
她紧紧地闭了眼睛,任凭大个子帮她把连纪伟带来的束缚解除,可还是不愿睁眼。
风雅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轻轻提醒她:“小雅,没事了。爹地已经被送去急诊室了!我让人出手的时候选好了位置,会伤他但不会杀他,你别担心!”
连雅颂沉默良久,忽而低声呢喃道:“担心?不,我不担心他会死。我只担心……他的血,脏了我和江望的路!”
风雅顿时哽住。
连雅颂对连纪伟的恨意,算是赤果果的表达出来了。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劝,都没办法洗白连纪伟这个人了,索性也就不开口了。
“我已经通知程天致了,他很快就会带着警方的人过来。出于保护现场的考虑,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动。而且,你恐怕也要留下来做笔录了!”
对于风雅的话,连雅颂倒是没什么异议。
她闭着眼睛,气力发虚的说道:“随便吧!我只守着江望就好。周围的环境有什么变化,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的。”
连奕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才开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他走到连雅颂面前,抬手在空气里摸索了半天,才寻到了连雅颂的面庞。
感受到了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连雅颂终于睁了眼。
她看到向来伟岸的大哥连奕,正用虔诚的姿势,抚娑着自己的轮廓,像是在抚娑一尊雕像。
连雅颂忽地一声哽住:“大哥……你怎么,怎么才回来呀?”
她的泪瞬间如决堤洪水般涌出眼眶,只可惜连奕已然看不到了。
连奕拍着她的脸颊,轻声安慰道:“傻妹妹,别哭,也别难过。无论哥哥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过得好好的。别为了我再和江望闹脾气了,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纵然对你有过隐瞒和欺骗,但比起我和唐绍寒来,已经为你做得够多了!江家的孩子,向来都是痴情又无情,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连雅颂猛然转过身去,看向了病床上依然睡的无知无觉的男人。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陪着这个昏睡的男人耗尽一生的时光,才能再次紧紧地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