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惊兮夺门变(2)
舒沅终于哭出声来,她“噗通”一声,冲宇文君邑跪下:“君邑哥,你想想办法救救太上皇他们吧,你是御林军统领,这宫内,舒沅真不知要去找谁了。太上皇他们不能在这里出事,不然舒沅性命不保,大齐江山也将不稳。”
如果太上皇一家在南宫内出事,舒沅若还活着,所有人将将怀疑的视线转到她身上,尤其是她之前还和那上官连恒有过接触。何况,如果上官连恒不幸驾崩,他无子嗣,太上皇一家再出事……
舒沅忽然有一种很可怕的念头。
这宫内角逐,最终的赢家往往是事情的始作俑者。
那么,太上皇她所知的目前只有三兄弟,剩下那个将会是……
这个名字她呼之欲出。
可是那个人,他前不久还救了她一命,更为太子保过。
不可能……不会是他,不会……
虽然,舒沅知道,皇室中人,因为接近着皇位,所以越是接近皇位的时候越是疯狂。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相信会是他!
宇文君邑虽然也是皇上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也真只有他才能救皇上了!
所以,她再次祈求:“君邑哥,看在大齐的份上……”
就在这时,德妃搀扶着太后祁氏出现在南宫门口,德妃道:“这事不用这么复杂!本宫去就可以了。”
舒沅跟君邑同时将目光转向她。
此时的德妃仍旧是丰姿绝色,一袭红衣,靓丽耀人。
自太上皇回来后,她仍旧住在瑞祥殿,没有在南宫,所以,没有今日之祸。
“德妃娘娘,太后!”宇文君邑向她们一一坐辑。
“婢子舒沅见过德妃,太后。”舒沅也艰难的做了个万福。
此时的太后显得苍老了许多,鬓角已经能见些许华发。
她看了看南宫巍峨但苍凉的大门,叹了口气道:“海,该来的时候还是来了。”说罢,对德妃道,“你去吧,让舒沅这个婢子陪着你,这个婢子忠心且机灵。”
“臣妾遵命。”德妃做了一个礼。
舒沅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是也是机械式的点点头。
“宇文将军您就帮哀家在这里守卫南宫一回吧,哀家将南宫太上皇一家的性命就交付与你了。”说吧,太后冲君邑深深的做了个福。
“太后不可!”君邑几个大跨步上前,急跪道,“君邑不才,定当死守太上皇全宫上下!竭尽全力保证太上皇一家的安全!万死不辞!”
此时的祁太后在舒沅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太后,而是一个母亲,一个为了儿子不惜一切尊严的母亲。
这是舒沅在大齐大历四年元月十五日晚所新认识的祁太后,她目送着她们离开,接着,舒沅就跟着德妃乘着凤撵向乾朗殿而去。
凤撵行的很快,即使路面有些颠簸此时的德妃也没抱怨过轿夫半声。
路过东门时,舒沅还看到外面的火把依旧照耀,每一名守门士兵的面上都写着某种异样。
舒沅缩回了脖子。
不再继续看下去。
这个时节,这个环境,就是无事都估计能被她想象成有事。
眼看到了乾朗殿,凤撵停了下来,乾朗殿今天平静的出了奇。
不仅守门的兵士不见了,而且外面没有一丝灯火。
舒沅正在奇异间,一直守在门边的赵公公立刻迎了上来:“哎呦,娘娘,您总算是来了。刚刚静婕妤才走,皇上又做了一个惊悸的梦,才睡下。”
德妃没有回她,只在舒沅的搀扶下走下车撵,道:“除了舒沅跟本宫进去,其余人等都安排在殿外等候。”
赵公公马上应允,并安排撤走了乾朗殿内外的所有宫人。
舒沅便执过随同宫娥手中的一盏灯笼随着德妃往殿内走去。
很久没来乾朗殿了,没想到,这一次回来,就是这样的情形。一路,同样是漆黑一片,若不是有那把灯笼,舒沅还不知会走多少弯路。
和德妃终于来到正殿门口。
德妃轻推了下殿门,那殿门便轻启。
二人缓步走了进去,借着半明半暗的月光,舒沅能看到右侧面的寝室内上官连恒床头的情形。
一碗喝了一半的药汤盛在一盏金碗里,随便的置放在床头的金丝楠木床头柜上。
就连上官连恒的手也露在锦被外面,无力的低垂着。
到了这里,舒沅便止步了,只有徳妃一人进去,接着,鹅黄色的隔断纱幕便垂放了下来。
“衾衾,是你吗?”床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舒沅正在诧异所唤之人时,德妃便道:“是我,我来了。”
她话音刚落,床头随即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和吱呀的声响,透过纱幕,能看到床上的人正挣扎着爬起。只是,估计是太费力了,只起身一半便又支撑不住躺下了。
重重的叹息声传来:“衾衾,恒哥哥是不是真的老了,不如以前了。”
帘幕内传来德妃的泣声:“恒哥哥,你要保重身体啊。”
帘幕内,上官连恒紧紧握着德妃的手,仿佛几年的时光流转又回复到从前。她还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还是那个英气勃发的少年。
“衾衾,恒哥哥怕是不行了……只可惜……只可惜这辈子没有立你为后……没有给过你曾经应允你的东西……”上官连恒的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花,“记得那一年……”
记忆又回到十年前。
“呵呵呵,呵呵呵,恒哥哥,恒哥哥,快来抓我!”
花园中,一脸稚气的素素左躲右躲与跟在她后面不远处的少年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听的人耳边极为舒心。
忽然,花园的场景变了,变成了掖庭长廊下。
“衾衾,衾衾,是我啊,恒哥哥!”上官连恒脚步紧跟着前面那个穿着青衣的女孩,边走边喊着。
“闵王爷,这是掖庭,请止步!”长廊的柱子后面,那女孩大声道,“这里是掖庭,您是王爷,刚娶了王妃,这里不适合你。”
王妃?
听到这个字眼时,上官连恒心下一沉,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她来找你了?她都跟你说什么了?衾衾,不管她来跟你说了什么,不要相信她。恒哥哥一定会救你出去。”说罢,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衾衾这样躲着自己。
“停下!”这危险的距离使得立柱后面的女孩再次往后退了几步,大声道,“王爷,她说的对,婢子是带罪之身,怎可与王爷匹配?萧家已经完了,还请王爷不必再挂念婢子。以前的话婢子也不再记得。”
“……衾衾,”上官连恒“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青石板的地面再冷,再硬,再尖锐,此时的他已经毫无感觉,他痛心的道,“你是在怨恒哥哥吗?是恒哥哥不好,恒哥哥不该让钱渝将那几十万担米粮划到晋北的账目上,恒哥哥真的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晋北这个名字好熟悉。
听到这里,纱幕外的舒沅不断的在脑海中搜索着以前的记忆。
是了,父亲当时也有提到过这个人,好像是他是太上皇上官裕在江北的门生,与爷爷萧仕渊也有公务上的交集。如此说来,当时应是上官连恒指使钱渝去做这个事情,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是爷爷贪污受贿了……
……对,是上官裕。
一定是这样子!
他本是想陷害上官裕的,没想到那上官裕居然将这事栽到爷爷的身上。
想到爷爷一生都在为皇上,储君效劳,一种背弃感油然而生。
那边,上官连恒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执着德妃的手,依旧断断续续的道:“……衾衾,恒哥哥知道你恨我才嫁给他的,恒哥哥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真的没有……恒哥哥……恒哥哥时间不多了,只想……只想……”
上官连恒又是一阵咳嗽,同时尽力的从床上直起身子。
德妃幽咽的道:“……恒哥哥,别说了。衾衾知道,衾衾都知道……”
转而,舒沅便见那帷幕内,景象一沉。
德妃娘娘的玉体便赫然呈现在面前。
透过帘幕的缝隙,舒沅眼见那德妃已然与那上官连恒紧紧相拥。
上官连恒的双手颤巍巍的在德妃玉背上抚摸着,叹道:“衾衾,你知道,她们都不如你。不管是舒沅还是静婕妤,还是唐美人,她们都不如你……”
那边,德妃道:“衾衾明白……”
继而,舒沅听到那床上一阵“吱呀”的响声传来,然后便是浓重的喘息声与床榻的震动声。
就在一声重重的震动声后,床榻上的动作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恒哥哥……能告诉衾衾解药在哪里吗?”床榻上,德妃幽幽的道。
好一会儿,才传来上官连恒的声音:“……在御书房的书案下面。”
听到这个消息,舒沅知道是自己动手的时刻到了。
她迅速从地上立起,疾步往书房走去。
这里光线比寝殿内好些,舒沅没费多大气力就在书案下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拿了东西,她又回到寝殿,此时的德妃已然坐起,身上披了件纱衣,慵懒的坐在床沿边。
她冲德妃使了个眼色,德妃点头后,她便转身往南宫而去。
经过东门门口时,她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兵马吵杂的声音。她还在惊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原先看到的守门的兵士也不见了,没想到那门就“呼喇”一声开了,一大群兵士涌了进来,黑压压的一片,足足有上千人。
煜王!
是煜王!
她没想到进来的领头的人居然是他!
一眼便看到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的舒沅,煜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马的前面。舒沅正要挣扎,暖暖的气息便在耳畔旁响起:“带你去南宫!”
一路,畅通无阻!
原本节节把守森严的禁宫此时此刻仿佛都商量好了般没有半分阻力。
转眼间,他们就来到了南宫门口。
君邑大步走出,单膝下跪做礼道:“煜王殿下!太上皇在里面。”
煜王将舒沅抱下马匹,舒沅才回过神来:“我去救太上皇!”说罢便向内冲去。
如君邑所述,太上皇一切安好。
原来君邑也为他们点了血脉。
舒沅将那解药给太上皇众人一一服下,原来呻吟不断的太上皇的面色也渐渐好转了起来。
“臣等已经准备就绪,恭迎太上皇极乐殿登基!”
舒沅回头看去,以煜王为首,君邑在后,其中竟然也有霍大人……他们都齐齐下跪。
“尔等辛苦了,尔等都平身吧!”已经坐于凳子上的太上皇威严的道。
这就是大齐大历四年的夺门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