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惊兮夺门变(1)
而因为灵水公主坠崖,灵水宫一时无主,太上皇所在南宫此时又缺人,舒沅便被临时派到南宫去伺候。
舒沅记得去的那天也是如今天一样的天气,潮湿而寒冷,冷风从脖颈里不住的灌入。
以至她不断设想太上皇住在此的凄苦故事。
那也是她第二次来到南宫。
早前听说太上皇虽被圈禁南宫,生活清苦。但上官连恒默许其的嫔妃可以侍寝,这样也就没有耽误他的嫔妃绵延子嗣。
上皇仅有一子上官殷胥,皇上则无子,虽说面上说不以为意,但是,就凭着前段时间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册立嫔妃就可以看出他内心实在的不安。
事实上,就在唐美人后,上官两恒又连封了两名嫔妃,一个是优娼出身的李美人还有一个是身边的宫女出身的赵美人。
当时这三位美人都怀了身孕,因此,即使太子人选毫无着落。但是,他本想说就凭着他年轻,又有如此多的美人在侧,怎么说其中也没诞下个皇子。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三位美人是怀孕了。
唐美人在八个月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就小产了,是个公主,还是个死胎。
李美人,生下的是个皇子,但是才不满半日就夭折了,连个名字都来不及起。
赵美人呢,则干脆生下个公主,倒是直接断了皇上的念想。
这样,几个妃子接二连三的虽说都有了孩子,但是不是死胎就是夭折,再不然就是公主,再加年前静懿的被推小产,这使得德宗上官连恒不得不把原先加紧临幸宫嫔改为亲往太庙祭拜列祖列宗以保佑他子孙兴旺了。
这一来二去的,他对太上皇南宫那边盯的也松了,太上皇得以有时间接二连三的诞下皇子。
听说先是刘婕妤诞下二皇子上官殷宏,再是周美人诞下三皇子上官殷淳。
舒沅去就是照顾刚诞下三皇子的周美人的。
她没想到的是,这次一去南宫就遇上了来这里看他父皇的上官殷胥。
一见到她,上官殷胥就扑到她怀里:“舒沅姑姑,胥儿好想你啊。”说罢就哭了出来。
“小王爷,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能哭呢。”舒沅抚着上官殷胥的头柔和的道。
此时的上官殷胥已经快到舒沅胸口高了,眉目也渐渐清朗起来,浓眉大眼的,像他的母后祁皇后。
上官殷胥拉着舒沅的手道:“舒沅姑姑,你走了以后有一次胥儿被那个浣衣局的小太监小邓子给打了。”
“什么,他打你了,伤了没,怎么没告诉你皇祖母?”舒沅心疼的道,随即捋起上官殷胥的袖子就要看看伤在哪了。
上官殷胥却笑道:“你放心啦,舒沅姑姑,一点小伤,不碍事。当时胥儿就是想趁着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的时候去灵水宫找你,那个小邓子发现胥儿后就不让胥儿进去,就拿厨房里的土豆来砸我,还好胥儿跑的快,只是砸到胥儿的头。”
听到这里,舒沅眼一酸。
那个小邓子,她知道,那也只是个和上官殷胥年岁相仿的孩子。
孩子和孩子间当然是以孩子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而,上官殷胥,他只有七岁,却想尽了办法在宫内找她。
堂堂王爷,被一名小太监追赶,在他眼中她已经不再是仅仅曾经的仆人,侍从,而是他真正给予依赖的姑姑。
这样的赤子之心在这样一个宫廷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却是无意中在人心里闪着无穷的光亮。
过了一会儿,上官殷胥又叹了口气道:“舒沅姑姑,二皇弟和三皇弟有父皇和他们的母妃在身边,而胥儿却住在宫外,现在,连姑姑都难见到,他们却是比胥儿有福气呢。”
舒沅把这个孩子搂到怀中说:“胥儿,你的父皇和母后其实也想照看你,可是他们现在出不了宫,没有自由,连南宫都出不了,现在,只有姑姑能帮胥儿好好照看他们。而胥儿,虽说住在宫外,但是有自由啊,想去西市或者长安街只要和守门的士兵说一声就可。这样想来,胥儿是不是比皇弟们幸福呢?”
上官殷胥在舒沅的怀中扬起脑袋,大大的眼眸认真的看着她道:“姑姑,胥儿懂了,姑姑在父皇和母后身边就随时能代胥儿给他们问安伺候,跟胥儿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一样。”
舒沅点点头,赞许的看着这个还只是七岁的孩子。
上官殷胥则继续握着舒沅的手,问道:“舒沅姑姑,那你以后还会回到胥儿身边吗?那……”
“小王爷,”舒沅打断这个孩子的话,真是个傻孩子,同样的话,他已经问了第二遍,“姑姑只要宫内一得空肯定保准向皇上要求去雍王府照看胥儿。小王爷怎么会这么问呢?”
顿了顿,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上官殷胥继续道:“上次你在极乐殿旁边见的那个宇文将军所提到的人,你以后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不要胥儿了呢?胥儿记得当时你好像很关心很关心那个人。这次,胥儿又听灵水皇姑就是和他一起坠崖的,所以,胥儿就想,你以后会不会去找他,不要胥儿了,不记得和胥儿的约定了。”
上官殷胥说这席话的时候是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断句。
这使得听这席话的舒沅都不由得暗暗吃惊。
才七岁大的孩子,居然能为了自己的执念而牢牢记下宫里的人事关系跟关心宫内的大事。
照这样发展,未来,这个孩子,他们之间会不会又发生什么故事。
可是她,舒沅真的累了,是累的不愿意和这宫里的人或事继续纠缠,只愿和她心底的那个人从此相伴天涯。
可是,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姑姑,你还没回答胥儿呢。你真的会离开这里,和那个人在一起吗?”上官殷胥推了推舒沅的肩撒娇似的问。
舒沅回过神,冲他笑了笑说:“姑姑当然不会了。姑姑要那个人也要胥儿啊。”
上官殷胥满意的笑了。
可只有舒沅才知道这句话说的多么的言不由衷,多么的牵强。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她又如何才能做到和他在一起又和眼前的孩子在一起?
“馨儿,你瘦了。”
身后传来宇文君邑的声音,将正坐在长廊上的舒沅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回过头,冲对面的人礼貌的笑了笑:“君邑哥,还是没有君和哥的下落吗?”
君邑默然。
舒沅亦明白其意。
“最近宫内不太平,你在南宫要好生保重自己,不要再多想,那边我会去尽力。”君邑继续道。
舒沅知道他说的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随着上官连恒子嗣上连连失意,太上皇的连连顺利得子,宫里,总会有人会有想法的。
到时候难免祸及南宫。
可是,舒沅没有想到,这个“祸”来的会这么快!
也是,连连求子,皇兄不断添丁,自己这边却没有动静,后宫再没有管束,上官连恒乐的不断从宫外强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自己也夜夜春宵,眠花宿柳。
就在这一年的十二月初,宫里就传来皇上上官连恒病倒的消息。
太医的诊断结果是皇上本就不是强壮的体质,因为太子早夭,膝下至今空悬未有皇嗣,皇上精神焦虑加之日夜耽于房中之事,不知节制和保重,以致于腰膝酸软滑精严重。
就是这样,上官连恒还要亲自坚持督促元旦太庙祭祖一事,这使得他病事越来越沉重。
一直到正月十四,皇上已经连着十五天没上早朝了。朝臣就是有要事禀奏也只得压着。后来又听说经过数日的调养休息,皇上已经能上朝了,预定正月十五日升堂早朝,处理耽搁了十来天的政事。
正月十五这日清晨,大臣齐聚极乐殿,却没有等来皇上。
赵公公对大臣们说,皇上因为病体尚未痊愈,早上起床后又睡着了,让大臣们先回去,明日再上朝面圣。
就在这天夜里,太上皇,南宫上下众人忽然上吐下泄不止。
守卫南宫的御林军迅速去请来了太医院的太医。
舒沅虽然病情没他们那么严重,但是也吃了太医院开来的几味止泻药仍旧不行。
咬牙之下,她用尽最后一身气力用银针封住了自己的五经六脉才得以暂时止住泻脉,但是还是难受不止。
当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南宫门口时,眼见宇文君邑从远处走来。
“君邑哥,救我——”她好容易喊出这一句后,缓缓倒在地上。
“舒沅!”君邑一见她,急冲了上来,见她如此情形,食指在她身上一点。
这一下,她整个人总算轻松很多。
她急忙拖着君邑的手,就要摇摇晃晃站起来:“君邑哥,快,看下里面,太上皇,小皇子他们都……快不行了!”
可是,才刚刚站了起来,双腿几乎又软了下去。
幸好君邑扶住。
“不用去看了,他们都中毒了!”君邑斩钉截铁的道,“来之前守门的御林军都和我说了。你中毒还不太深,所以问题不大。”
原来,舒沅他们在让御林军将士去请御医的时候,已经有人去通知御林军统领君邑了,根据御林军士兵描述的状况以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已经断定他们是中毒无疑。
好在舒沅中毒不太深,且自己会针灸之术,所以暂时间阻止了自己身上毒素的蔓延,没什么大碍。
可是,里面的太上皇他们就难说了。
上官连恒最近病的不轻,太上皇他们现在又这个样子,保不齐背后是谁搞的鬼。
不知道谁做的,怎知是什么毒,去哪里拿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