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不再出声,她知道就连君邑都犯难的事情君和那边怕是遇上的麻烦不小,或许这也是近来宫中鲜有阴山那边消息的原因。
不过,从君邑的口中,舒沅倒是大致得知了这次阴山之谋的神奇故事。
而其中,宇文君和真真功不可没。
说来,这上官连恒并没有因为宇文君和出使阴山准备任何宝物甚至普通贵重物品。君和无法,便使家中仆人变卖了自己多年所得去了琅岐营地。
也见到了派来迎接他的使者,可就在为他举行的欢迎宴会上,接待人员突然以傲慢的口吻问他道:“阴山之战,大齐的军队怎么这么不经打?”
君和听了这问题只做叹气道:“有些事情本不宜在此说,可是,汝等问到我只能相告。”
对方忙追问原因。
君和这才看似很不情愿的说下去:“阴山之战时,我们的主力部队不在京邑,全数南征大夏。我军上/将率军轻敌,才会失败。现在,南征的军队已经悉数回来,加之新训练的三十万军队,全部经过严格训练,便随时可以作战。”
听了这番话,那使者当然的抽了口冷气。
谁料,那边君和又继续道:“我军在边界准备埋伏有毒之弓弩,可保百步外洞穿人马腹。另我去之时,上已在交通要道上安放了铁锥,可保刺穿马蹄,使之无法行动。”说罢,又起身,宽袖一挥,昂首道,“事实上,余每日必使细作观汝营地,来去无影,汝知呼?”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君和冲那使者狡黠一笑倒让那使者冷汗淋漓。
只是,就是这么一会儿,他又祚叹息状道:“唉,可惜这些现在都没有用了。”
那使者马上直起上身急问道:“为何?”
君和笑道:“我等已经讲和,彼此如兄弟,怎么还用得上此些举动呢?”
使者笑了,他们再不担心这些铁锥,细作,君和也笑了,他知道这次的出使目的大功告成了。
只是,这边的舒沅听来仍旧惊叹不已,其所思之惊险在她看来比之三国空城计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君邑所叹的却是这皇城中的一纸诏命。
据他所说,君和曾说使者曾希望皇上能下一纸诏命将太上皇迎回。
但是,当今皇上当然不可能下。
因此,这次君和此去,实是为了它。
他告诉使臣这是为了成全他的美名才未将此写入诏命,那会显得使者是迫于大齐皇上诏命而非他的诚心。
使者问是否太上皇回去能当上皇上,君和也只能说天位已定,难再移。
使者再问为何不用重宝来购换太上皇。
君和说,如果用了重宝就显得您太图利了。这次不带,这正证明了您的仁义,将会名垂青史。
使者这才点头连声说好。
“那现在问题是在皇上那边了……”听到这里,舒沅猜测道,“您的意思是说,怕是太上皇回来皇上会给太上皇难堪?”
君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舒沅的说法。
也是,上官连恒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皇位。
虽然舒沅曾听君和说过,当初,上官连恒是霍大人,祁太后共同进闵王府齐“请”才即位的。现在这样做法尤显得当初所为之虚伪。
只是,他们想归想,看来,太上皇这次即使回归也是凶多吉少。
不过,不管怎么说,听得君和平安将归,舒沅心情还是相当好的。
君邑道:“所以,馨儿,你不必担心,君和近期将归来。你只要在这段时间照顾好雍王就行了。”
舒沅点点头。
突然,君邑拧紧了眉头,高喝一声:“谁?!谁在那里?!”
他这一喝,舒沅也紧张了起来。
从来她和他们见面都很谨慎,尤其君邑刚才又直呼了她的真名,如果真被人偷听了刚才的对话,不仅自己,就连君邑都有性命之忧。
但见君邑一个大跨步,伸手一抓,便从舒沅背后不远处的一个大红大型立柱后面拎出一个人。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人不停的喊着。
舒沅听的耳熟,忙上前,喊道:“君邑,快停下,好像是雍王。”
本来高高举起那人的君邑也慌忙将那人给放了下来。
二人定睛一看,果然是雍王。
只见那小人喘着气,面色苍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还惊魂未定。
“雍王殿下。”君邑做了个辑礼。眼角余光看了看舒沅。
舒沅会意,走上前,躬身,小心问道:“殿下,刚才不是邢嬷嬷跟殿下在一起吗,怎么到这里来。您到这里来,邢嬷嬷她们有跟来吗?”说完,还做左右看状。
那小人摆了摆手,白了眼舒沅,道:“嬷嬷她们没有跟来了啦。是我刚才见你不见了,一个人跑来找你的。”
“这样啊。”君邑显然也放松了不少,他一个人来,自少就说明就算听到也就他一个小孩子听到,接着又问,“那刚才殿下都听到什么了吗?”
“是啊。”舒沅也尽力满脸堆笑的问,“殿下,告诉舒沅姑姑,刚才你都听到什么了吗?”
他们得耐心,六岁的孩子在这个宫里可算不大也不小了,何况人家还是殿下。像他这般年纪,君邑都已经开始跟着父亲去巡视校场了。
那小人只是扶着地上,努力站了起来,舒沅赶忙替他掸了掸衣脚上的灰尘,才冲那君邑道:“我就听到你喊舒沅姑姑唤作馨儿。”
这——
听到这里,君邑和舒沅面色瞬间一变。
小人倒是不慌不忙的又接下去道:“不过你们放心啦。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父皇好的。舒沅姑姑平日对我也很好。我是不会把这些说出去的。”说罢,又看着舒沅,笑道,“舒沅姑姑,没想到你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叫馨儿。”
看着君邑面色不对,舒沅急挡了挡他的胳膊,道:“这样吧,殿下,你出来应该有好一会儿了,舒沅姑姑先送你回去,不然邢嬷嬷该着急的。你也要答应姑姑,不准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好吗?”说完,还轻轻捏了捏小人的小鼻子。
小人被他捏了朗声一笑,遂顺从的拉上了她的手。
舒沅便牵着小人的手回走了,临走时回头冲君邑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姑姑,你刚才跟宇文将军悄悄说了些什么?”小人有点不满之色。
舒沅转而莞尔一笑道:“说啊,姑姑会好好照看你的。”
小人这才满意的笑了。
倒是看着这画面,宇文君邑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回廊上,小人忽的扯住舒沅的手,停下脚步道:“舒沅姑姑,我不想回那个殿里去了。”
舒沅一怔,问道:“为什么呢。你不去,邢嬷嬷该着急了,而且殿上不是很热闹吗?有那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看的姐姐。”
“你懂什么。”小人叹了口气,一把甩开舒沅的手,爬上了回廊边上的长椅,“他们都看不起我。那些好吃的我也不稀罕。”
舒沅心下一沉,她知道古代的孩子多早熟,这皇城内的孩子见天见惯了尔虞我诈就更早熟。
可是,她从没想过,孩子会早熟至此。
才满六岁的他已经懂的人情世故,知道了这里面的世态炎凉。她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只是,这会儿,她还是想尽力安慰他道:“那你看,你刚才不是很喜欢堂弟吗,你还送他玉佩呢,你堂弟也很喜欢你啊。”
小人抬眼看了看她,似乎颇有点不满:“你也知道我送他玉佩啊,那你就没看到他又被她母妃抱走了吗。”说完,不再看舒沅,“舒沅姑姑你也不必安慰我,本来我也不在乎这个啦。我只希望父皇能早日平安归来,那时候,即使堂弟他喜欢坐这太子位多久,我也宁愿让给他。”
现在,舒沅能大致理解刚才上官殷胥送那玉佩给殷睿的心情了,这个六岁孩子的心思很简单,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堂弟也能对自己的父皇好一点,那么即使你喜欢这玉佩,甚至喜欢本属于他的皇位他也在所不惜。
多么难得的父子亲情,多么贵重的兄弟情谊。
舒沅半蹲了下来,看着上官殷胥认真的道:“小王爷,小太子会理解你的一腔苦心的,太上皇他也会平安归来,朝中还有很多大臣在为他努力着。”
“我知道,”上官殷胥此刻眼眸中又现出一丝光芒,“比如母后,比如皇奶奶,还有邢嬷嬷,刚才的宇文将军跟你,你们都希望我父皇平安归来,这些我都知道的。”
舒沅点了点头,强忍着内心的辛酸泪水,进宫这一年多,伺候了这么多个主子,只有这个小人让她觉得大家的心思都没有白费。而自己跟君邑刚才却错以这些大人之心去揣度一个孩子的纯真心思,差点冤枉了他。
“好了,你也不必难过了。”小人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生涩的帮她擦拭了几下眼角的泪水,舒心的笑了笑道,“那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是现在真不想在里面继续呆着了。”
舒沅点点头,她也不想这孩子再受里面的污浊之气所扰了。
遂立起,牵起他的手站了起来,往那御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