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您要怎么问奴婢的双亲?皇上,皇上求求您念在奴婢刚才救您一命,放过奴婢的双亲吧。您有什么问题问奴婢好了。”舒沅急道,现在的她是太想知道父母的状况了,她难以想象以他们在四川被折磨几年的身体还能否承受的住宫内的酷刑。还有弟妹,她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刚才贤妃没提到他们,难道他们已经……
舒沅不敢再想下去。
而贤妃却冷笑道:“怎么说冲你来。刚才你不是救了皇上一命吗,皇上已经因为这事免了你御书房之事的死罪。现在怎么说再因为你救皇上的事要皇上放了你的双亲?好丫头,你这算盘可打的精的。难不成连皇上得病也在你的计划内?”
“不,娘娘,不是这样的。”舒沅心知求她不易,便望向上官连恒,“皇上,昨天晚上是什么情形您清楚啊。”
那边上官连恒缓了缓气,看了看贤妃开口道:“贤妃,你就不要再说了。”
“皇上,臣妾是……”
上官连恒打断贤妃的话道:“你想说的话朕都明白,”说罢,看向舒沅,道,“舒沅……若你确实不涉不轨之事,朕……自会查清,还你清白。”
听到上官连恒这近乎宣判性的回复,舒沅身一瘫,自知无望。她进宫所为,爹娘如何知情,这一问能不全真相大白了么?
霍贤妃,你够狠!
爹——
娘——
若兰——
止长——
是馨儿对不起你们!
轰隆隆——
京邑的夏日从来都是来的最早的,一声闷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如同炮仗般落入地面,打在人的裙角,脸庞上,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倾盆直下的雨幕中。
甬巷内,空无一人。
四下静的可怕,只有雨点拍打宫墙瓦檐的啪啪声。
湿漉漉的青石路面上,舒沅使劲奔跑着,没有打伞,边跑,眼角边还不断的涌着泪花。
她不能等待,更来不及查清双亲目前的状况。上官连恒那天的话还历历在目。她只怕晚了一步,他们就会处境堪忧。
除了他,这宫里,她再也想不起来谁能真正帮她了。
突然,“磕哧”一声,舒沅脚底打滑,猛然整个人倾斜继而摔倒在泥泞的地上。
“馨儿——”
一声呼喊声过后,她头上的雨停了。
她抬起头来,一把大伞已经将她遮住。
当她看清来人的脸庞时,顿时眼泪莹莹:“君邑哥……你救救馨儿。”
宇文君邑见她这样子,赶忙将她扶起,看看周边没人,将她扶到一个僻静的拐角,才道:“馨儿,听说昨晚你被送到掖庭后就开始打听你的事情,今天早上宫门一开我也赶来找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汗水连着雨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舒沅也顾不得擦拭,只是哭道:“他们,贤妃,将爹娘都抓起来了。说是要逼我招出不轨之事。君邑哥,自进宫起,我从来没有害过贤妃娘娘,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从舒沅的口中,宇文君邑已经听懂了大半,昨天晚上他一听说舒沅被贤妃抓起来去了掖庭就感觉大事不好。贤妃是霍同光的女儿,这个女人在后宫中还算安份,没有事情是不会对一名宫女随便施以刑罚的。所以,一听到这消息他就立刻做了部署,他帮助舒沅擦拭了去额头上的汗水,沉声道:“馨儿,听我说。你的父母现在肯定没事,昨天晚上君和已经赶往四川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没传出他们已遭不测的消息。你想想看,自从你到乾朗宫当差来,就连我父亲都不认得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人发现你的身份。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不能慌,好好想一想,我认为这会是个陷阱。”
陷阱?
边拭着鬓角的汗水,舒沅也渐渐镇定了下来,想着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也开始缕出一些头绪。
是啊,自己的身份至少目前还没向外人暴露,是谁能知道自己的父母的身份,就连红翠也认为她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就算他们真的抓住了她的父母,生死攸关,她不相信煜王和德妃那边现在还能没有大动静。至于自己的长相,离开京邑那年自己只由有八岁,那段时间在乾朗宫当差她也一度担心会被人认出,但是,这么久了也相安无事,即使那天他为宇文邕奉茶,有意抬头看向对方时,对方也未有任何特殊反应。
他是爹爹在京时最经常往来的故交,自己曾经更是在他府上待了这么久,连他都认不出她了,还有谁能轻易认得出?
想到此,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下,道:“谢君邑哥,馨儿明白了。馨儿这就去想办法了解贤妃那边的情况。”
“馨儿,还是那句话,远离煜王!”看着舒沅离去,君邑又道。
舒沅回头,抿了抿嘴,但是还是开口道:“……嗯。”
看着舒沅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宇文君邑此时也陷入了回忆中。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天的雨也和今天这般大。
他和弟弟君和是溜出来的,他们已经找了馨儿一整天。
天色黑了。整个夜幕如同被魔鬼吞噬,浓墨般的天边不时划过一道道闪电,阵阵雷鸣声让人听了心惊。
皇城内,战马已经开始嘶鸣。
皇家的御林军随时整装待发直奔萧家。
所有人都自信满满,此时的萧家不过是各自碗中的鱼肉。
战马潇潇,兵戈凛凛。
可是馨儿,馨儿在哪儿。
他们跑到了依荷苑,没有馨儿。跑到了她经常去的御花园里,还是没有馨儿。这一整天他们已经找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馨儿。
直到城门外——
“哥,你看,馨儿在那里——”
君和在喊他,那是狂喜的声音,再大的风雨也掩盖不了。
可是,当他往君和所指的方向看去。
天——
闪电下,他都看到了什么。
手——
他相信,他跟君和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双手。
就在那双手的推搡下,馨儿就这么一咕噜的打滑进了滚滚的护城河中。
馨儿——
护城河水的浑浊汹涌和馨儿的绝望眼神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而更可怖的是那双手主人的眼眸,充斥的绝然狠厉以及冰霜般的寒冷令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馨儿,君邑哥能保护你的真正办法只有让你远离他,想到此,宇文君邑重新撑起伞,背影渐渐消失在甬巷的尽头。
大齐大历二年六月二十三日。
这一天一大早天色就阴沉沉的,不时的飘起阵阵细雨,令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舒沅是被赵公公传到乾朗殿内的。
她穿着薄薄的对襟长衫,未施任何妆容的面上显得有些憔悴。事实上,她已经整整一周都没有睡好。因为,霍贤妃已经差人通知她今天是她与“父母”当庭对质的日子。
对此,她已经趁夜冒着风险去找过德妃,但是对方未给她任何确定父母安然无恙的回复,仅仅一句话知道了。
呵,这句话从来都是保罗万象。只是,世态炎凉尽在其中。
唯有的只有君邑那一句君和已经赶去的话的安慰下潸然度过了这些天。
当她迈入殿门时,其时,乾朗殿内一字排开,左右所坐分别是萧德妃,霍贤妃,中间正襟危坐的除了上官连恒,便是她来大齐第一次所见的祁太后。
祁太后,听说她八岁便以才名闻天下,十二岁便选入内廷,与她的以美著称的胞姐宣华夫人堪称大齐双璧。耳闻不如一见,如今见她虽已年过四十,仍风韵犹存,额头不见一丝皱纹,鬓角未见任何斑驳白发,方额广颐,智慧之相。
“通知,传人犯。”霍贤妃见人已到,便急道。
而一见舒沅,祁太后却道:“这位便是舒沅了吧。”
舒沅下拜道:“奴婢乾朗殿舒沅拜见太后娘娘,各位主子。”
太后颔首,慈霭的笑道:“哀家早已听说你伺主有功,如今一见果然乖巧。这次虽是对审,你且无须紧张,但若这些事情真与你无关哀家也必为你做主。”
不错,虽然目前霍贤妃掌管着六宫之权,但是毕竟只是个妃,只要没有皇后,真正的后宫主子现在还得是祁太后。
她这么一说,舒沅心不觉一暖,答道:“奴婢谢太后娘娘垂怜。”
上座的上官连恒道:“母后,若没其他问题就可以传人犯了。”
萧德妃也道:“是啊,母后,还是快传人犯吧,这后宫之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太后满意的道:“好,那就通知带人犯吧。”
那边霍贤妃早已经按捺不住。
这深宫之中只有一主,这祁太后毕竟是太上皇的亲娘,不是当今皇上上官连恒的亲娘,今天让她来此坐镇她本就颇有异议,又不好开口,毕竟自己只是妃。现下又见她与舒沅聊了好一会儿,自然不快,听她传人犯了,只对下面伺候的红翠道:“太后让传人犯,还不通知把人犯带来。”
随着外头一道又一道的“传人犯”声传来,舒沅的心也层层提了上去。
待乾朗殿的门再次开启,舒沅的“父母”也被带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