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所提的“人犯”便带了上来。
此人,冉面须眉,一副络腮胡子样,身上还着着一身的囚服,双手反绑,脚带镣铐。
舒沅,若兰,贺慧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此人是谁。
倒是萧道成面色渐渐现了凝重,随之立起道:“……贺均之?你是均之?”
这下,贺慧之方才反应过来,仔细看下,还真是,这脸型,这身板不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贺均之吗?
此刻,下面的贺均之也早已泪流满面:“妹妹,妹婿……”
“阿舅——”若兰也上前哭道。
见目的达到了,萧止长令左右道:“还不快给他松绑!”
于是一干人等纷纷上前,解镣铐的解镣铐,松绳子的松绳子。
萧道成与贺慧之夫妇更是上前,拉着对方的手嘘寒问暖。
或许真是血缘不深,亦或许此刻的舒沅最清醒,她微微一簇眉,问道:“止长,阿舅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止长这才细细道出了他这些天所做的事情。
原来,萧止长自来到京邑后真是一刻也没停过。
他先是暗下结识了雍王上官殷胥,再是与舒沅姐弟相认,再然后,又重聚了刚到京邑的二姐若兰和刚升任京邑府尹的王生。
不久以后,又在上官殷胥与王生的协助下策划了那块巨石头事件。
轻而易举的获得了其他大齐书生要经过十数载寒窗苦读方得的官位。
这并未完,在答谢王生的酒宴间,他偶然听得在京邑的天牢内关押着这么一名人犯,听王生描述这音容相貌倒是让他想起了母亲经常提到的阿舅贺均之,便让王生带他去见他,与他细细盘问,再对那狱卒所述此人生涯,更是确信几分。
故,今特带来相认。
“无他,不过就是希望我们一家团聚便了。”止长笑道。
舒沅却立了起来,移步到贺均之跟前。
贺均之倒是客气,当即下跪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舒沅道:“舅舅是长辈,不必多礼。沅儿虽是娘娘,却也是晚辈,在此只能向舅舅问好了。”说罢,语峰一转,道,“想我萧氏一门那年遭罪累及舅舅,舅舅辛苦。不知舅舅这么些年来可做了哪些营生呢?”
这么一问,眼前之人也是滔滔不绝起来,也让舒沅明白了些许这“萧若馨”的真正的家事。
那年,萧家家变,贺家也连累遭难。贺老爷子吊死狱中,好在这贺均之消息得到的早,在抄家之前就已经在几个忠实奴仆的掩护下逃了走,半途中却不信没入山贼手中。
本来,那些山贼是想用他之首级换取官府赏金。
知已无退路的他干脆使出这些年练就的硬功夫硬是狠狠的痛打了那几个山贼头子一番,打的他们哭爹喊娘,连连告饶。
他刚好,顺水推舟,成了他们的首领,就此落草为寇。
“这些年来,也是成就不少,”他一甩长长的污渍绞缠的头发,骄傲的道,“那些官府衙门的大小官吏要想辖区太平都得向老子进贡,就连水道上的老子都有自己的地盘。”
萧止长接着道:“谁想,当年正是那祁世勋率领了一干人等居然设计将舅舅的地盘给端了。舅舅这才没入了天牢。好在祁家完蛋了,祁世勋那小子也及时死了。不然可让舅舅遭罪了。”
见舒沅不语。
听罢,那贺均之点着头,附和着萧止长的话道:“侄女儿,舅舅我知道当这江洋大道什么的与朝廷为敌确是不对也不好。可这不是当初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可好了。你也当了咱这大齐娘娘。道成和止长也当了官,你舅舅我还当这江洋大道做什么?”
“是啊,阿姐。”若兰也道,“毕竟当初事出有因。堂堂大齐臣子之后,谁也不想与那江洋为伍。您何不去求求皇上姐夫,让他为舅舅平个反,同时也给个一官半职的?”
有牢狱污渍之人何来获官职?
这一看似合理的要求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舒沅眼里显得荒诞而不经。
而就在舒沅沉吟间萧道成的开腔更是推波助澜:“沅儿,”萧道成道,“阿爹知你也有为难之处,然而,你舅舅当年是因为我们萧家落的难。往前,你舅舅正准备应你外祖父做当年的武状元考试的准备。依阿爹看来,他确是一名上好的武将之选。”
贺慧之也叹道:“是啊,当年你阿爹尝与之切磋武艺,汝舅之武艺不在你阿爹之下。现你阿爹四川多年,如今虽已回来,但已不意于朝堂纷争。遂有意使汝舅为朝廷效力。”
“阿爹,阿娘。你们所言有理。”舒沅做为难状道,“但是,沅儿只是这后宫一介嫔妾。朝堂之上琐事,大齐已有先制,后宫不得干政,所以,非是沅儿不意,实是皇上那边……”
舒沅本想借大齐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将此事推脱,却听那萧若兰道:“皇上姐夫那边会有疑议?想来阿姐是忘了当年阴山之变后祁太后是如何于朝堂之上指挥若定的。我萧家今日不过是为朝堂推荐一个人选,所谓内举不避亲,难道就要因为舅舅是我萧家之人而不向朝堂举荐吗?”
“说的好!”
就在萧家之人以举荐贺均之为由轮番做舒沅的“思想工作”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上官浩澜已经步入湖心岛。
郑英杰这时才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见皇上来了,众人齐齐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沅也做福道:“臣妾恭迎皇上。”
“沅儿快起来,”上官浩澜上前扶道,随后又扫视了下众人道,“都是一家人,今日家宴,不必拘礼。都平身吧。”
众人这才起身。
“这位便是兰儿吧?”上官浩澜笑道。
“你?你不是那个禁卫军……”说到这里,萧若兰赶忙掩住自己的口,满面通红,紧张之下直攥紧舒沅衣摆。
萧道成斥道:“兰儿,什么禁卫军!不得无礼,这是皇上!”
萧若兰慌忙低下头去。
上官浩澜笑道:“萧伯父不必责怪她。她还只是个孩子。那日,朕不过有意试她,这孩子还有几分胆量。不输沅儿当年啊。”说罢,赞许的看向舒沅道,“沅儿,但是刚才就是你的不对了,现我大齐边关大夏对我虎视眈眈,更有琅崎未平。此等时刻,正是朝堂用人之际,何来避讳之说?贺均之,听封!”上官浩澜双眸炯炯投向对面仍旧谦恭的跪着的贺均之。
这日,武宗上官浩澜以用人为名封了舅舅贺均之,明威将军一职,此职位算正四品,权力虽不算大。但是,以一这个刚出牢狱之人便授予此等高官,在大齐开国史上也算首次。
紫薇宫。
与此刻的湖心岛一众盛装华饰,群声笑靥不同。
此刻的紫微宫走过也能体到阵阵的凉意。
数数日子,从上次上官浩澜来提选秀之事后,已经将近两个月未曾登门了。
霍思思也早改了当初一未祈求,请求皇上登临“宠幸”的路子,至于那日天禅寺院之行,那个贱人静懿跟她明确阐明她宁愿一辈子也进不了宫也不会与她同谋,她便把赌注完全下到了萧氏若兰身上。
这些日子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紫竹宫那边的动态。
小颜已将此次湖心岛事件一五一十的通报给了她。
望着她近来已近憔悴的面容,小颜心疼道:“小姐,我们本以为那萧若兰进宫能打消紫竹宫的气焰,谁想,皇上居然为她抬了姓氏,她居然跟萧家连在一起了。依小颜看,您不能再手软了。再这样下去,等那个贱人生下皇子,就有您的好受了。皇上他也太心狠了,完全没有想到您从前跟他一场……”
“……皇上!”霍思思往前踉跄一步,整个人扶在门框边,泪水早已经湿透了眼眶。
他怎会想到她跟他一场?
她承认,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她就毫无救药的爱上了他。
当初,萧家势颓,萧若馨,那个横绊在她前面的棋子消失之后,她自以为他能接受她。
那日,他第一次牵起了她的手,挽着她在郊外纵马驰骋。
他告诉她,她一身白衣的样子很美,貌若宣华。
她认为自己成功了,断然拒绝了祁世勋的示爱。
可是,父亲迂腐,他一再认为只有祁家,祁世勋才能成为她真正的依赖。
她不得已,只能通过小颜,暗下与对方来往。
每一次,与他会面之后,她都觉得甘之如饴。
他的才思,他的谈吐,甚至他的矜傲之气都在她的脑海中留下深深的印象。
他之想,她之愿。
那日,他们相约,他拼尽一切前来,试图与她远走天涯。
她本谎言被父亲囚禁于家中,不得外出,欲以此中止这个计划。
谁知,他更是中了祁氏之计,病于家中,出行不得。
她承认,现在看来,那实是她与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她不知道,那日,他的心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知道,后来,无数次的会面,她与他说,为了实现他的愿望,她宁愿在父亲面前低头,他却嗤之以鼻。
直到那一日,她与他终得破除重重阻碍而大婚。祁世勋悄然潜入他府邸,告诉她,跟他走。因为,他不会再接受她了,现在他所做,与其说是应付那祁氏太后,不如说是对她的报复。
她断然拒绝了他,甚至嗤笑与他,说他一个家破,诡谲之人有何面目在此与她说三道四。
现在,她真真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可是,她得不到的东西,那个贱婢更无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