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话在若兰这里肯定不灵,她不服气的说,阿爹,你怎么会知道兰儿会暴露阿姐的身份,阿姐性情果直,若是兰儿去了,说不准还能帮助阿姐。
可是,萧道成当然不肯听,又因为官府在一直问人,他干脆与官府说她萧若兰患了重病,近期不能外出,官府才得做罢。
可是,这对于从小就听母亲说京邑繁华的萧若兰来说当然是见相当不愉快的事情。
她已经不只一次的出逃,但都被父亲给找了回来。
最后,父亲怒了,干脆将她关入柴房。
这次,她好容易,又从柴房那重重枷锁中逃脱了,却又碰上这王生。
王生是谁,他与萧若兰从小一起长大,之前,听他说,他还有个亲戚在京邑做官,是什么官,他也说不清。
说来,也算跟萧若兰青梅竹马长大,擅长马术,但,从小都是若兰欺负他。
这次,若兰无端被他挡了道路,又被他拉下马匹当然恼怒。
“才不会!”若兰拍了拍身后尘土,“他们眼里只有阿姐,我萧若兰他们恨不得我死了好!”
王生不说话了,随着胸脯的不断起伏,若兰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她丢下手中马鞭,“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王生,兰儿知道你对兰儿好。可是,兰儿真的很讨厌这个地方,兰儿很想去看看老人口中所说的京邑还有皇城。即使没有选上,能看一眼,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兰儿也心甘。真的,兰儿不是贪恋富贵,阿爹从不提回京邑的事,可是兰儿还年轻,就是想看看世面。”
“兰儿……”王生叹道,“你阿姐远行,止长又不见了,你要是再次出走,你父母要怎么办?”
萧若兰刚要说话,背后却传来萧道成如雷的声音:“王生!不要管她,你让她滚!就当我萧道成从没生过这个女儿!”
“萧阿伯。”见到是萧道成来了之后,王生很有礼貌的做了个辑。
那萧道成虽已为乡间老农,但是那一身月白短衫打扮,再加肩上一抹荆藤,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他曾经的武将文臣身份。
见到萧道成前来,萧若兰也噤声了,但还是不甘心的搅着马鞭。
“兰儿,现在给你两条路,”萧道成严令道,“一条,跟我回去,另一条,你要走可以,从此就当我萧道成没你这个女儿。”
“爹——你为什么对你兰儿如此不公……”萧若兰终于落下泪来,“兰儿承认从小都是阿姐扛起的家中家务,可是兰儿也不少帮她忙啊。还有止长,你也知道,止长从小顽皮,阿姐走后,很多次,如果不是兰儿及时发现,止长早已经命丧乡野。兰儿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组织兰儿哪怕那么一点点的想法。你自己不想回京邑,你也不准兰儿和止长回京邑,你这是要……”
说到这里,萧若兰止住了,自己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不对,但见那萧道成瞪着眼:“你,你说什么?这么说止长是去了京邑了?”
萧若兰慌忙道:“不……不是……爹,”说到这里,萧若兰干脆豁出去了,“爹!是,是若兰帮助小弟跑走的,大毛也是小弟骑走的。可是,小弟几年也才十四岁,他得您衣帛,马术又这么好,武功也不错,难道您要一辈子将他困在这苦寒之地?”
“你们都……咳……”萧道成本想说“你们都反了”,可是,说到这里,他却止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
“爹——”
“萧伯父——”
萧若兰和王生一前一后的慌忙上前搀扶萧道成。
好容易,萧道成才止住咳嗽,他一把甩开二人的搀扶,道:“跟我回去!”
看了王生一眼,萧若兰无奈,再次与萧道成一同回去。
茅屋内。
萧道成正襟危坐。
萧若兰跪在堂下。
贺慧之,站立于萧道成身旁。
贺慧之,前户部侍郎贺庆之之女,萧道成之妻,也是萧若馨,萧若兰,萧止长生母。
萧家事发后,贺家也未曾保住,连带落难,贺庆之被以挪用公款罪名被革职查办,不久吊亡在狱中,唯一独子也下落不明,只有这一女贺慧之跟随萧道成流役边疆至今,总算见那萧家刑罚被解除,大女儿成了皇妃,却逢幼子失踪,次女屡次出逃,也是让她近来忧心忡忡。
看了眼跪在堂下的女儿,萧道成道:“你长大了,想去京邑,为父在这里宣布不阻拦你了。”
萧若兰欣喜抬头,却听萧道成继续道:“但是,你自己说的话要做出承诺。”
“若兰明白。”父亲解除了自己的禁制,萧若兰自然高兴,她朗声道,“我,萧若兰可以向天发誓,此去京邑,意不在妃位,不会暴露阿姐身份,更不与阿姐争宠。阿爹,你看?”
萧道成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看向身后萧家牌位:“萧家的列祖列宗,道成无用,如今也只想在这乡野之地了却残生。可是,儿女年幼,道成不应横加阻拦其出人头地。道成在此,仅求列祖列宗能保佑萧家从此合家平安,万事顺意。”说完,连躬了三次腰。
萧若兰也跟着,连扣了三次头。
这是边境地区少有的一个艳阳天。
看那漫山黄秃秃的土地上,唯有能入眼的草木也已现了些许绿芽。
阳光明媚,照着人身上暖洋洋的。
在通往镇上的小路上,静静的停着数辆轿子,轿内,轿外,坐着,站着数名这大山中堪称方圆百里内最美丽的女子。
今天是候选秀女启程的日子,所有的秀女们此刻都在与家中亲人依依惜别。
有的一脸欢颜,有的是对未来日子的憧憬,有的是满面悲戚,在家人面前已泣不成声。
一顶不起眼的蓝色轿内,萧若兰静静的端坐着,轿外,王生牵着那匹被唤作“二毛”的骏马不住的望着远山那座小屋。
二毛是阿爹允许让她带走的马匹。受父亲影响,他们萧家子女从小酷爱骑马。尤以小弟止长深得父亲真传,当然,这些年来,王生也算父亲半个徒弟了。
大毛跟二毛便为他们家所蓄养。
听父亲说,大毛和二毛原是他从前的马匹飞燕所生,自跟他来到这苦寒之地后,许是再未踏入战场,也许是思念故土,飞燕居然很快便郁郁而终。所幸的是,飞燕临死前产下了这两只小马仔。
马仔可爱,自记事起,若兰跟止长就常常牵着它们到处跑,后来,止长又从父亲那里学了马术,很快,得飞燕血缘的小马仔也与止长配合的相得益彰。
这次出走,止长就专门带走了大毛,现在,二毛也被若兰带走了。
当时,阿爹允诺她带走二毛的时候,若兰就已经预感到了今日的境地。
阿爹不会来的,他这是让二毛代替自己去送她。
“王生,阿爹跟阿娘来了吗?”轿内,若兰还是不甘心,掀起轿帘问。
犹豫了片刻,王生道:“伯父和伯母还没来,你且再等等,我看他们会来的。”
萧若兰无话,其实,是啊,她都早经料到今天的局面,阿爹跟阿娘是不会来的却总是心不死。
她的这次启程实非他们所愿,他们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好一会儿,她才道:“王生,这次谢谢你了。谢你代替阿爹陪我上京邑。”
王生道:“兰儿,你也不必多言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何况,应我爹娘所托,我也能顺便去拜望一下京邑的那位亲戚。”
若兰点点头,淡淡道:“启程吧。”
什么?
不再等了?
王生先是一惊,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好,我们启程!”说罢,吩咐前后轿夫。
大山上。
萧道成与贺慧之远远的望着这一幕。
萧若兰想的没错,他们是不可能前去送她的。
可是,毕竟是亲生父母,哪有骨肉远行不惦记的道理?
贺慧之已是泪眼婆娑,边拭着泪边问:“道成,你说,我们这次所为是对还是错?”
萧道成长叹一声,道:“但愿父亲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萧家一门能从此一帆风顺。”
大齐,皇城。
午后和煦的阳光踊跃地流入,房内顿时开明起来,就连高高悬于正殿上那枚上官浩澜所赐之足以占据整面墙的蓝田玉璧也散发出温润的玉泽。
舒沅正在下围棋,自己和自己下。就像左手与右手的博弈。
她现在爱上了这种最代表古代意义的玩意儿。
黑子白子,像极了这宫中的人和事,都在被包围和反包围的过程中展现着古人来自生活中的智慧。
她身后站着宇文君邑,今天,他是特地过来的。
左右人都屏退后,宇文君邑才道:“你不知道这次选秀你的妹妹若兰也在候选秀女之中吗?”
听到这里,舒沅手一紧,但还是故作轻松道:“兰儿来了,那是好事。刚好,我们姐妹能见上一面。君邑哥,你不也很久没见到兰儿了吗?前些日子,止长也来了,我们兄妹几个又能团聚在一起了。”
想起前些日子见到止长的场景舒沅不禁心潮澎湃。
那日她晨起时上官浩澜已经离开,穿上衣物,拉开门便见夏桃立于门外。
夏桃跟她说皇上已经离去,雍王让她起来后马上去他寝殿内找他。
她还在疑惑什么事情这么匆忙,等她见到上官殷胥时,他便很兴奋的拉过一少年,对她说:“舒沅姐,你猜猜看,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