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华妃传

第五十四章 喊我浩澜

大齐正新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一轮红日在大齐上空冉冉升起。

照射着乾朗殿外风雪飘飞,一片银白。

只听“吱呀”一声,乾朗殿正门缓缓开启,一股风吹着风雪瞬间卷入,将殿内的帐幔吹的如帆般起伏汹涌。

看到殿门开启,总管太监郑英杰点头哈腰的上前:“爷,事情怎么样了?”

上官浩澜没有正视他,只一字一句的道:“昭告天下,中宗心疾,夜小宿,已崩。”

得令!

郑英杰匆匆转身。

“王爷。”早已经等立在乾朗殿外一夜的舒沅顾不得冻僵了的双手,在郑英杰转身后终于上前,迎着对面男子惊异的眸光,认真的开口道,“谢谢你。”

长长的回廊上,看着这一幕的宇文君邑,只有他知道这一夜,她苦苦守在乾朗殿外未曾离开一步。

听着里面时而传来的瓷器破裂的声音,金属撞击的声音想进去却又不得。

“馨儿,”宇文君邑曾不止一次的和她说,“他是镇南王,既然会做出让你离开的决定就一定能处理好接下去的事情。”

可是,她说:“他是镇南王不假,可他还是里面人的弟弟,亲弟弟你知道吗?他要不死,里面的人也会逼他死,我们在逼他做出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来!”

馨儿,你还是太不了解他了,宇文君邑叹息的摇头。

……

据《大齐野录》记载,大齐正新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夜。天气骤变,雪雹骤降。中宗急传宫钥开端门,召镇南王。延人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镇南王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雪已数寸,帝遂解带就寝。是夕,镇南王留宿禁内,将五鼓,伺庐者寂无所闻,帝已崩矣。

……

大齐正新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在中宗灵前,年仅三岁的睿宗上官殷宏即位,奉刘贤妃为皇太后。然,当夜,刘贤妃即暴毙。睿宗以此上奏,以风不正,名不顺,尧舜禅让的风格启奏镇南王,自己的皇叔即位顺应天时。奏连上三次,镇南王才受。

大齐正新四年一月三日。

镇南王上官浩澜终在群臣的拥护下于极乐殿极位,是为齐武宗。改元大顺。废睿宗为睿王,迁居睿王府。

一月十日,以潘将军,潘仁海为首的大臣因为据中宗之死提出质疑。

认为中宗之死朝廷上下言辞闪烁,刘太后更是死的蹊跷提出,应将此事严查,武宗为非正统即位。

可怜中宗当日所谓的虎符二分之说,本为巩固自己的皇权,却因潘仁海只有一半的虎符而无法调动整个大齐的军队,最终被刚即位的武宗上官浩澜掌握了主动权。

一月十二日夜。

上官浩澜以群宴群臣于极乐殿为名宣潘仁海潘将军入席,却于东门内遭遇乱箭射杀。

射杀其之人为其的部将薛中山。

武宗早已派人将其收买。

射杀潘仁海后,武宗又以阴杀良将为名将薛中山拿下。

同而,潘仁海厚葬。

潘仁海之职由宇文君邑所替,宇文君邑之原副职由玄青接任。

清晨,马蹄的“哒哒”声将西市的宁静打破。

远远的皇城东门行出一列队伍。

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是来自宫内的废太子上官殷胥。

原先,祁太后病逝后,先皇上官裕本拟让其在宫内再待半个多月,一则为老皇祖母发丧,二则就是他自己所述的看他表现。

但是,谁料发生了如此一系列变故。

上官殷胥于是在宫中启福殿又连着多待了近一个月,方才在新帝初登大宝时请辞离宫。

新帝自然是“依依不舍”,可是,上官殷胥仍坚持离开,并祝皇叔能为大齐百姓带来福耀。

新帝心疼这个被废立两次的皇侄,故于雍王府再次装修,一个月内,雍王府再次焕发新颜。

待到舒沅一行下轿时,若不是那扇大门还似曾相识,他们几欲不认识这座曾经长住的府邸了。

朱红大漆,石狮伟岸。

苑内百花齐放,泉水深流,在这仍旧让人感到噬骨寒冷的冬季给人一种春天到来的幻境。

现在的舒沅已经是这偌大的雍王府的主事。

一天下来,上上下下的打点,里里外外的张罗。好容易将一应行李都安置停当,一行人吃了饭,竟已是黄昏时分。

回到自己的小屋中。

黄昏下,捏着酸疼的双肩,对着泛黄的铜镜,方觉年华日远。

如今已是双十年华。

再过四年,即是她与皇姐约定的八年日子。

不知到时时局又会如何变动。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依旧是很高兴的。当今皇上上官浩澜已经在登基初始即宣布大赦天下,尤其是赦免了当初萧家的流役之罪,这就意味着,父母,妹妹,小弟很快就能结束边疆的苦难,回到这座皇城与她团聚。

她甚至筹划好了,用这几年在宫中积攒所得的银两为父母在郊外买座宅院,一家四口要好好聚聚。几年下来,她这几日数了数,竟也攒了四百多两银子,还有些许金。依大齐的市价,她相信,在西郊还是能买到两百多平的院落的。

西郊,她是喜欢那个地方的,自第一次见到那起。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舒沅收住了自己胡思的脚步。

随口应了声:“请进。”

说着,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一天下来有些乱了的发髻。

可是,好一会儿,那门都不曾被推开。

这冬梅,夏桃也是怎么了,现在居然这样拘谨。往常不都是这样进来的么。

她摇了摇头,自己便径直前去开门。

门开了。

外面的风雪也随之灌了进来,浓烈的斜阳下,逐渐清晰起上官浩澜的身影。他的出现和着那远处的落雪如同一道景致,欣然的凝立在门框边。

“王……皇……皇上?”舒沅愕然,有点触不及防。一时竟也差点改不了口。

这个时候,皇上不是应该在宫内体会初登大宝的喜悦,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浩澜开口:“怎么不让朕进去坐坐?”

舒沅慌忙旁退了几步,让“皇上”进得了屋。

收拾好自己纷乱的情绪,关了屋子的舒沅才得整理了下思绪:“皇上,您来怎么没事先通知下,婢子好让府中上下好好准备。”说着,便赶忙前去倒水。

“你这雍王府的大门是敞开的,别人能进,朕为什么不能进?看来,你是在生朕的气了?”

生气?

舒沅不明所以:“婢子怎能生皇上的气?皇上替婢子和宇文将军解了围,又赦了萧家之刑,婢子怎敢生皇上之气?”

说来,她现在对这位新皇帝印象比当初好多了。

一个皇帝,不管他是以怎样的理由,或是如何登位,只要他让老百姓都安居乐业,百姓才不会去管是谁座的那皇位。别人如此,对他也如此。

“你是这么想的?”昏暗中,对方问。

“当然是。”舒沅点头,说着将刚倒好的那盏茶给对方递过去。

这个时候,她才觉这屋中实在太昏暗了,她自己从回屋起蜡烛就一直没点,现在都过去多久了,直到现在。

“皇上,婢子去点下蜡烛。”说着,她又忙去张罗蜡烛。

蜡烛亮了,烛光下,对方的身影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一身紫袍,外加皇族玉冠,他再也不是当日失意的王爷,如今的他已经君临天下。

逐渐亮起的烛光,让他的眼眸微咪了咪。

“这样好多了吧。”舒沅道。

“把灯吹灭。”对方忽道。

舒沅微微一怔。

“朕喜欢和刚才的你说话。”对方似是解释性的道。

可是,对这样的解释理由舒沅有些啼笑皆非,什么是刚才的她,难道她不是一直这样和他说话的吗?

“把灯吹灭!”这次对方是命令式的语气。

皇上下令,舒沅微微一颤,赶忙转身去灭了蜡烛。

“皇上,这下……”舒沅想说这下好多了吧,可是对方已经将她揽入怀中,身后,温言暖语,“馨儿……我想你,想了你整整八年……”

舒沅极力转身,欲将对方推开,可是迎面而来的却是对方炙热的唇。

“皇上,你不可以!“这样的暧昧之吻犹如当日荷塘侧他的倾情阐述,令舒沅防之不得,不得不极力将他推开。

“馨儿!你不是说不再生朕的气了吗?”对方低头急问。

怀中,她怔怔不得言语,是,她是不生他的气,可是,就像她当初不明白的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就像他永远不明白,此时这具身体的灵魂早已不是他当日的馨儿。

她是另外一个人,来自异世的灵魂。

从前的灵魂属于他,而现在的灵魂,只有她才明白是属于那个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得牵手之人。

一辈子,不得……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皇上……”

“馨儿,喊我浩澜……”在她黯然神伤间,他再次凑上了她的唇。

“……浩澜。”这次,她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黎明在黑夜过后总会到来,一如这大齐的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