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玲珑笑道:“我就欢喜你现在的样子,既显得睿智,又显得沉着,比那醉鬼可强的太多了。”
迦旃林提心道:这俩人说起话来,一副男盗女娼的嘴脸,听着好让人心里不舒坦,也罢,反正离着天亮还有段时间,不妨再呆一会儿,看一看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一般抱着猎奇的念头,一半抱着打不平心态,仍旧伏在房顶上,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听到精舍的门一响,一个人醉意熏熏的说道:“玲珑,玲珑,我知道你没睡,快陪爷再喝几杯。”
精舍里传来董玲珑的声音,只听她说道:“刘爷您又喝多了,唉!您也真是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您有了什么意外,可让玲珑怎么活啊?”
她的话才说完,康居南在一旁接话道:“这么巧啊!兄弟我前脚刚到,刘兄您便跟着来了,真是相请不如偶遇,也是好多天没见着您了,如此正好,咱们喝上几杯,叙叙交情。”
那个叫刘番的人似乎没想到会遇到康居南,见他说了话,先是打了几个酒嗝,然后嬉笑着问道:“你也在这啊,真是好得很,来来来,我刚买了一些‘擒奸酒’,正愁找不到个知己,如今见到你了,咱们好好的喝一喝。”
迦旃林提趴在房顶上,心中暗笑,忖道:真是天意不可测,刘番拿来什么样的酒不好,偏叫做‘擒奸酒’,嘿!这名字起的好。
康居南似乎并不在意,随口问道:“刘兄又是到刘玄石的酒坊沽酒了吧!嚯,好醇厚的酒香,我也是好多日子没喝上擒奸酒了,刘兄真是及时雨,董姑娘,帮忙弄几个小菜,我要和刘兄一醉方休。”
迦旃林提心道:还一醉方休?你不和人家喝,人家都已经醉了,若是再喝,只怕人家就一醉永休了。
董玲珑听到康居南吩咐自己,便有些犹豫,却听刘番含糊不清的说道:“让你去••••••便去,还在这•••••••傻站•••傻站着干•••干什么?”
随后便听得“扑通”一声,董玲珑失声问道:“刘爷?刘爷?刘爷您不会就这么睡了吧?”
迦旃林提心道:如此睡了更好,要不然再喝一些酒,只怕日后都没得睡了。
精舍内沉默了一会儿,迦旃林提听到康居南抢先说道:“他既来了,便让他在这里睡吧!我到后院和兄弟们说一声,然后我便回府,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董玲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也好,虽然他醉的一塌糊涂,但是有他在这,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吧!”
康居南答应一声便走了,迦旃林提躲在房顶上甚觉无趣,由于担心被人发现,便又等了一会儿,听到房内搬动东西以及随后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猜想董玲珑在侍候着刘番就寝,于是,就想起身走开,可在这时候,忽听精舍里的董玲珑叹道:“你原是一方大豪,对我也算是有情有义,有了你这样的人作为依靠,我本不应再去求些什么,但是••••••”
迦旃林提听得出,此时的董玲珑语气大是无奈,似乎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同刚才的幽怨造作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禁不住感到奇怪,忖道:刚才她在康居南面前,言语间很是讨厌刘番,可是,康居南一离开,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又仿佛对刘番颇多情意,这是为了什么?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由于肚子里面充满了疑问,迦旃林提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继续伏在瓦面上,认真的倾听房里面的动静。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除了听到一些叹息之声外,竟是再无别的话语传出,迦旃林提心中懊恼,责怪自己放着正事不干,偏在这里遭罪。
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警惕地看了看后院,但见除了一间厢房之外,别的地方都已经关了灯,暗道:就连到这里玩乐的人都已经睡了,可见已经很晚了,我也该走了。
他盯了一眼那间亮着灯的厢房,暗自猜测道:也许亮着灯的房子,便是姓安的那些人住的地方,康居南说要过去看他们一眼,也不知这些家伙会说些什么,如果不是我有点疲倦了,并且想在天亮后,找一处水塘,弄些蚂蝗延缓伤势,否则真想过去看一下。
他见到没人注意,便想从精舍上下来,不料一起身的时候,猛然瞥见一条黑影,从自己身下的精舍中踱了出来。
迦旃林提连忙伏下身子,暗道:这人是谁?为何从精舍中走出来,难道除了董玲珑和昏睡的刘番之外,还有别人?
那人身法极是干净利落,不断地从一个暗影移向另一个暗影,眨眼之间,便到了亮着灯的那间厢房,只见她伏在窗子下面,用手指在嘴里蘸了一下,随后轻轻点破窗棂纸,接着便悄悄地向里面望去。
迦旃林提心中好奇,不自觉的潜迹蹑踪,也来到了后院,趁着那人全神贯注的机会,施展开绝顶轻功,全无声息的登上了那间厢房。
迦旃林提本来就对着康居南和姓安的那些人怀着好奇,此刻又正好停在他们的头顶上,于是,迦旃林提故技重施,把耳朵紧紧地贴住瓦面,仔细倾听房子里面的动静。
此时,正有一个人说道:“于谨府中藏了一份《金书铁券》,那东西正好可以制约大冢宰,就为了它,大冢宰才命我带着人前去偷取。”
这人才说完,便有人问道:“大哥不是一向和刘番交好吗?为何不求他助你偷取《金书铁券》,那样不是可以省掉了好多麻烦?”
迦旃林提听出先前讲话的那个人是康居南,后面的则是姓安的白衣人,禁不住心道:看来还真是这间屋子,下面窗子外边的那人一定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否则绝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这里。
屋里面的康居南叹道:“刘番虽然是于谨的内弟,但是,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让他去偷《金书铁券》,简直是一点希望都有没有。再者,姑且不论刘番肯不肯为我去办,单就《金书铁券》的事情,也是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瞒他尚且嫌不够,怎么还能冒着危险让他知道?”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儿之后,忽然有人问道:“大哥真觉得明天万无一失吗?要不然我们这些兄弟跟你一道去?有了我们对你也算是有个照应啊!”
迦旃林提知道这是其中一个白衣人的声音,禁不住想道:除了那个姓安的白衣人之外,其余的连姓什么我都不知道。
康居南听到有人对他不放心,便笑道:“老三大可不必担心,我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凭着我和独孤楷等人的身手,若在于谨府中偷点东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况且,你们这些弟兄乃是我在大冢宰面前能够立足的本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让你们出头。”
那个老三笑道:“原来哥几个还有这分量,怎的我们自己倒没觉得啊?”
一句话引来其他人的笑声,康居南赶紧示意他们噤声,并且告诫道:“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小心,就连董玲珑也不能够完全相信,这女子既然能够背叛刘番,说不准哪天连我也能出卖,千万对她要提防。”
姓安的白衣人叹道:“大哥是越来越谨慎了,不过,依兄弟看来,董玲珑似乎对大哥一往情深,你这般不相信她,会不会寒了人家的心啊?”
康居南也叹道:“二弟是有所不知,董玲珑远非咱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尽管我和她好了这么久,可是对她的出身却是一无所知。”
再有一个白衣人诧异的说道:“大哥不知道她的来历,难道刘番也不知道吗?”
康居南答道:“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当我旁敲侧击的问起刘番的时候,他也不能说出个一二来,只说董玲珑是落难到长安的一个孤身女子,无依无靠,最后被他收留,由此我便开始堤防起她来了。”
说到此处,康居南竟然叹了一口气,颇有感慨的说道:“唉,如此一个谜一般的女子,怎能让我全然相信?”
厢房顶上的迦旃林提听到这里,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展开壁虎游弋的功夫,全无声息的来到了房檐边,轻轻地探出半个脑袋,往下一看,但见那人依旧全无察觉的向着房内看着。
迦旃林提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人的身材,禁不住想起尚未进到凤仪乐坊时,在高墙上看到的董玲珑映射在窗纸上的曼妙身影,一下子醒悟过来,房檐下的那个人原来就是董玲珑。
迦旃林提把脑袋缩了回来,心道:看来康居南一点都没说错,董玲珑的确很不简单,她明知道厢房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却敢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窥探,这足以说明她是有所仗恃。
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四下看了看,忖道:她如此大胆,若不是仰仗旁边另有高手守卫,便是她自己身怀绝技,假使真是后者,只凭她能够在康居南这般高手面前,成功地装成一个弱女子,并且多年以来,一直深藏不露,那就更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