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妩媚者大惊失色,连忙抓住轩辕尚的袍摆:“主上大婚,乃妾等所愿。妾等不会跟主母为难,只求能留在府中,侍奉主上与夫人,恳请主上……”
“不可!”此番发话,已是带了十足的威慑。
二人顿时噤了声。
守在门外的章矛也不好装死,只得带太监入内,令他们扶起二人。
“主上……”
二人犹不甘心,悲喊出声。
章矛看着那个大步而出的背影,暗自摇头。
主上莫非真的想娶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莫说老国公不能同意,就是那个女人,她也不肯啊。
主上莫不是疯了?
再说,就算留着这些女人又能如何?她们不过是姬妾,要遣散到哪去?莫非当真要学那无涯国主,空置后宫,只专宠一人?
可是那个女人,她何德何能?就算要报当年的救命之恩,也不至于这般以身相许吧?
章矛死活想不明白,他怀疑主上的脑子是不是锈住了,而且这么大的事……他是不是应该先报知老国公?让老国公劝劝主上,不可犯浑?可是主上又没明白说要娶那个女人,若是他多事,主上会不会给他好看?
他看着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就算有七窍玲珑心,也弄不懂眼前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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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尚立在园中,遥望西边那片如洗晴空。
雪陵终年积雪,然而时至五月,亦是有些温暖了,想必无涯的盛京,应是下过几场雨了。
想到那日告别时那个女人无法言喻的欣喜,不觉眸光微闪,唇角亦随之一动。
脚步徐徐,步入梅林。
攀下一枝盛放的骨红照水,深深嗅了嗅淡雅清幽的花香,再次望向西边的晴空,唇角深深勾起……
家书已至,不日即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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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五月江河水涨的时候,无涯濒临长河的星郡爆发了严重的水灾。
其时堤坝已经按照规矩每年检查并修整,负责此事的新任工部尚书是个一丝不苟的人,绝不允许下属贪污纳贿,消极怠工。可是一夜之间,堤坝全毁,滔滔洪水灌入民田,冲进民舍,将正在睡觉的百姓冲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而且不仅星郡被毁,连带着五个郡县皆成汪洋。
人与牲畜的尸体漂浮其上,经常可见坐着木盆的婴孩在顺水啼哭。曾有的参天古树已没入浊流,只余几根枝桠立于水中,极尽荒凉。
工部尚书被投入大狱,一干人等亦被羁押候审,朝廷派钦差前往事发地,取证调查。
此一切,皆由丞相英秋冉负责调配,因为元宵节过后,宫中再次传出无涯国主缠绵病榻的消息。
年轻的丞相雷厉风行,手下人亦是不敢懈怠,不日,消息传回朝廷,竟是有人动了手脚,使得原本坚固的堤坝经受不住洪水的侵袭,酿成灾患。
究竟是何人,暗做鬼蜮伎俩?究竟是何人,视人命如草芥?
工部尚书冤情得雪,立即重披官服,誓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无论朝廷如何励精图治,各个官员如何大刀阔斧,那些灾后余生的百姓却已丧失了家园,丧失了亲人,于是搭帮结伙,衣衫褴褛的直奔盛京而来。
一时之间,乞讨要饭的,卖儿卖女的,充斥了大街小巷。这种混乱还算平静的,到了六月中,不知这些人是听了谁的挑唆,言朝廷施的粥饭含有毒物,还抬出若干个中毒而死的难民,于是杀了官员,大肆冲荡起衙门和商户。
洛雯儿纵然有三郎和婉莹保护,也无济于事,因为再高的武功,也会寡不敌众,而且这场灾难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难民已变成暴民,此刻若真伤了这些人,难保不会酿成更大的暴乱。所以她只得带着孩子,离开单薄的郊外小院,同三郎和婉莹避入天香楼,整日里听街道上喊打喊杀,敲门砸户,不论何时从窗子偷偷望下去,都会看到新鲜的尸体,举着各式利器奔跑的暴民,于是尸体很快化作一摊血迹。
她闭了眼,抱紧两个孩子,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有御赐的匾额,否则……
“咚咚咚……”
“开门!”
“开门……”
大门忽然被人猛烈敲响。
两个孩子一抖,抱紧了她:“娘……”
“别怕,不过是有人敲门,他们不会……”
“咣咣咣……”
“开门!”
“里面的人,再不把门打开,老子就闯进去了!到时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杀……”
大约是有人低语几句,此人声音稍停,忽然大笑:“听说里面有个漂亮的小娘们,还不出来跟大爷玩玩……”
一通狂笑。
洛雯儿偷偷从窗子望下去,但见十几个壮汉堵在天香楼的门口,而且随着他们的叫嚣,不断有人加进来,只一忽工夫,就增至百人,而外圈有俩人正在手舞足蹈,不断挑拨呼喝。
她皱了眉。
看来这几日的暴乱的确是有人故意煽动,可是这暗地主使的人到底是谁呢?
门又被砸响,听声音,已是有些开裂了。
“娘,我怕……”毛毛钻进她怀里。
“娘,我想爹……”豆豆眼泪汪汪:“爹怎么还不回来?豆豆是不是要见不到爹了?”
“胡说!”
她抱紧两个孩子,心却渐渐沉下去。
她已听说千羽墨缠绵病榻,只不知消息是真是假,那个人……
可是,若他当真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混乱?若他当真健康无恙,怎么会允许暴民横行三日?他总是有办法的,他是那么聪明的人,可是……
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她的心慌乱不止,不知到底是因了哪种恐惧,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轰……”
大门终于被撞开,她听到桌椅碗盘顷刻响成一片。
于角的声音颤抖的掺杂其中:“我们这是御笔钦点的酒楼,你们竟然也敢……”
“啪……”
于角当是挨了重击:“不就是块牌子吗?老子不动你的牌子,赶紧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伺候!”
还是思路清晰的暴民呢。
洛雯儿冷笑,将豆豆背在身上,拿带子系好,又把毛毛交给三郎。
若是一会他们当真闯进来,她只有……逃了。
她的轻功荒疏了太久,也不知……
然而她刚刚扑到窗口,就被三郎一把扯开。
一支火箭,嗖的擦过鬓角,钉在墙上,与此同时,竟有火油泼了进来,眨眼之间,屋里屋外,尽成火海。
毛毛和豆豆当即大哭,幸有三郎,当机立断,牵着她与婉莹跃出房中。
他们刚走到楼梯,就听有人大笑:“天香楼的掌柜果真不同寻常,若是不用这种法子,还请不出您呐。”
周围人立即起哄,一个黑瘦的小个子凑到领头人旁边,谄媚笑道:“老大,我说的怎么样?长得不错吧?还伺候过王上呢……”
领头人又高又壮,只穿无袖短褂与粗布裤子,裤腿上卷,衣襟大开,手臂叉在腰间,但凡裸露处,皆是肌肉纠结,汗毛耸立。
他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一双眼贼光晶亮的打量洛雯儿,点头:“嗯,不错。小娘们,跟我走吧。别看咱现在什么都没有,待我进了宫,端了那昏君的老巢,就封你个王后当当……”
洛雯儿正要怒斥,却听一人插话道:“大哥多虑,听说那病秧子已经药石无灵,不日就要驾鹤西游了!”
什么?
洛雯儿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还是婉莹扶住了她,也不说话,只是对着站了满屋的散发着汗馊味的大汉怒目。
“哈哈,你别说,这屋里的娘们都挺水灵的。带走,全部带走。告诉你们,若是乖乖听话,就饶你们不死……”
话音未落,三郎已是飞射出去。
领头大汉一声鬼叫,竟是被戳瞎了一只眼。
他当即腿脚一退,大刀一挥,堪堪隔开三郎的进一步攻击。与此同时,众人一拥而上,与三郎缠斗在一起。
留在天香楼的伙计见势不妙,急忙抄起家伙,冲入人群。
可是毕竟寡不敌众,三郎再好的身手被人围住,也施展不开。
婉莹护在洛雯儿身边,抿紧了唇,一瞬不瞬的盯住三郎。
然而身后火势愈烈。
为了预防火灾,天香楼没有同别的酒楼茶肆一般采用木质结构,但是家具等物毕竟不能免除,而随着火油的漫出,浓烟与火焰已经从房间延至楼梯。
洛雯儿抱紧了两个孩子,对婉莹道:“你去帮三郎,我带着孩子先走……”
婉莹皱眉,一时之间不知是继续守护她还是该去助三郎。
正在犹豫之际,一道暗箭射来,正中洛雯儿脚踝。
她身子一晃,差点从楼上栽下去。
“姑娘,姑娘……”婉莹扶住她,目光利剑一般扫射眼前的混乱,意图揪出暗箭伤人的混蛋。
毛毛和豆豆放声大哭:“娘,娘,你怎么了……”
洛雯儿勉强忍住疼痛,抱住孩子:“别哭,娘没事……”
心绪却车轮一般飞转。
从那支火箭与方才的暗箭可以看出,暴民中有隐藏的高手,而且,还深为熟悉自己,否则,这支暗箭为什么不偏不倚单单射中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