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556意外临盆

因为暑热,她已经不去品香店了,每日只在院中纳凉,可是来了那么个不明身份的人物……婉莹怎么还不让他走?

正恼着,忽觉凉风习习。

回头一看,见小绿执着扇子,小心的扇动着。

这孩子,当真懂事。

她便冲他感激一笑。

那纨扇似是一滞,紧接着又扇动起来。

窗外的算命先生恰好瞥见这一幕,眉心又紧,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缓缓舒展,只眸光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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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顺跟梅儿的亲事竟然定下来了。

张妈跟洛雯儿喜滋滋的汇报这件事时,洛雯儿直慨叹张顺的办事效率。

当然,张顺年纪真的不小了,这个小媳妇他也等了太久了,不急不行啊。

若是依他的速度,本打算十五就成亲,但是考虑到掌柜的身怀有孕不宜参加喜事,就咬咬牙,将日子推到了腊月,到时,掌柜的也该出月子了,能出来走动了,而且临近过年,更添喜庆。

张妈絮絮叨叨了说了好久,大约是人逢喜事,话更多了。

结果一下子就到了中午,眼瞅着天边有一大块乌云飘来,张妈急起了身:“掌柜的,我得回去了,否则被雨隔在这可不好。”

洛雯儿让婉莹给她取了伞。

最近,她的肚子又大了些,干什么都不方便了。

却坚持送张妈到门口。

婉莹嘟囔:“都什么季节了,还见天的下雨。”

今年真是奇怪,雨来得早,走得晚,都快八月了,还动不动电闪雷鸣。这不,张妈刚走没一会,雨点就砸下来了。

“婉莹,快把被子收一下……”

婉莹急急跑出去。

可是就这会工夫,天就像忽然漏了,大雨倾下,婉莹眨眼就没了踪影。

天一下子阴沉如锅底,时而闪电裂空,四围一片白亮,雷便趁机乱砸,震得耳朵生疼。

洛雯儿便转身往屋里走,然而这时,天空劈过一道亮闪,紧接着,一个火球滚下来。

洛雯儿眼睁睁的看着那火球往小树林方向去了,紧接着,一声巨响,地面狂跳。

她急忙扶住墙。

可是地面震动得很厉害,她的整个人都跟着发麻,心里开始害怕……该不是要地震吧?

听说神龙降世,总是要乱的,这些年的天灾人祸也的确不少。

她虽不甚信这些传说,可是若真要地震,她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

不由自主的抚上肚子,却是觉得有一股热流顺着腿部缓缓滑下。

她有些不可置信,还以为是错觉,然而待电光再闪,她清楚的看到一抹暗色正缓缓的从裙边淌出来……

“婉莹……”

她抓紧墙壁,大叫一声,人旋即向地上萎去。

又一道电光闪过。

迷蒙中,她看到冲进来的人是小绿。

“孩子,快,我的孩子……”她向他颤颤伸出手。

他忽然弯下腰,将她横抱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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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稳婆在十几里外的方棠街,早定下了的,可是雨这么大,要怎么过来?唉,这怎么说生就要生了呢?这可怎么办?”

婉莹在走廊里来回转圈,屋内,是洛雯儿压抑的呻吟。

“再拖不得了!”她当机立断:“三郎,你就去方棠街,不管她乐不乐意,扛了她就过来,顶多到时多给她银子就是了。快去!”

“对了,还有张妈。稳婆要是不来,张妈早就说她也可以的。快去!”

“对了,还有素丽……唉,算了,她还在坐蓐。你还在这杵着干嘛?还不快去!”

三郎终于纵身跃入雨中。

婉莹绞绞手,进了屋,转瞬白着脸出来:“怎么会流那么多血啊,生孩子要流很多血吗?”

小绿抿紧了唇。

接下来,就进入漫长的等待。

雨声滔滔,仿佛阻隔了时间,使它变得异常缓慢。

屋内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惨叫,让人心惊肉跳。

婉莹每每都要进去看看,到后来,身子都开始打晃了:“怎么都是血啊?三郎怎么还不回来?”

小绿便望着雨幕,攥紧了拳。

也不知等了多久,三郎湿漉漉的回来了。

“稳婆去女儿家,三天路程。张妈没看到……”

婉莹刚想问怎么没看到,忽记起张妈出门不久就开始下雨,如今不知是在哪躲雨呢。

屋内又爆出一声喊叫。

“云彩……”

三郎就要往里冲,被婉莹拖住,怒吼:“生孩子也是你能看的吗?”

你看了有用吗?

“云彩……很疼……”三郎努力措词。

谁不知道?这一声疼就好像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再使劲钻动。

“你去,把这附近生过孩子的女人都找来……”婉莹开始病重乱投医。

三郎又出去了。

猫在槐树上的俩人还在纳闷,雷雨滔天的,这小子总来回跑什么?

过了一会,又跑回来。

“没人……”

“不来……”

婉莹记起,因为这里的房子多是陈旧,本来就没几户人家,结果今年雨大,他们挺了一段时间,现在寻别处暂住了。至于“不来”的……

她看着三郎流血的额角……

这家伙,自从经过特训,学会了对老弱妇孺绝不动手,倒成了老弱妇孺对他想打就打。

她心疼的给他缠了两圈纱布,正色道:“三郎,离这三十里的顾家村有个姓黄的稳婆,你去把她请来。”

想了想:“一定要快,否则,云彩就……”

她不敢说出那个字,看着他,担心道:“就怕你认错了路……”

三郎是个练武奇才,却是个路痴,顾家村她也只是在品香店里听那些女人说起过,这要三郎如何去寻?

正待嘱咐,忽见小绿冲进了雨幕。

“哎,你干什么去?”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连成一片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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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瞧,那人出来了!”槐树上有人惊异。

“出来好,出来就回不去了,主子可以放心了,咱们也省心了。这段日子,我眼睛都瞪酸了……”

这工夫,三郎也出来了,竟是往同一方向去了。

望着那很快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你说他们今天这么古怪,会不会里面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八成是被识破了身份,所以……”

“也对,否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出来了?”

“这等奸细,那小子怕是要把他逮住问个清楚。”

“嗯,是得好好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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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少年的瘦弱身形忽然变得高大,却是轻盈无比,只足尖一点,便穿过雨幕,向前掠去。

然而他注定遇到阻碍。

一行黑衣人,如海面鲨鱼露出的鱼翅,挡在面前。

“主公!”

齐齐跪倒。

他视而不见,继续前行。

“主公今日必须同我们回去。南宫绾已经开始大力剿杀我们,慕容世家,独孤世家,还有岑夫子,都被灭了,就连您的父亲宁国公,现在也被囚禁牢中……”

脚步一顿,然而下一瞬又往外滑出数十丈。

众黑衣人对视一眼,掏出兵器,齐齐上前拦挡。

“主公,你难道就想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吗?”

章矛的飞索缠住了他的手腕,却顷刻断成数段,跌落雨中。

“主公,你一定要前功尽弃,让咱们的血白流吗?”

又一条飞索缠上了他的腰,竟是把他生生往后拖了一步。

他稳定身形,运转功力,飞索再次断裂。

“主公——”章矛几乎是嘶叫着冲上来:“为了那个女人,主公要把我们,把您的父亲都牺牲掉吗?”

“我……”他犹豫。

犹豫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仿佛琴弦的余韵,却被雷电击碎,零落雨中。

“我只不过是想替她找个稳婆……”

“主公,我们没有时间了!”章矛声色俱厉:“后天,后天宁国公就要被问斩了!”

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睇向章矛。

“刚收到的消息,主公,您再不回去……”

他紧了眉,却听章矛又道:“宁国公曾说,主公无情,是坏事,也是好事。无情,便无法感知人事冷暖,然而正因如此,才可无牵无挂。既然主公如今有了牵挂,不肯跟咱们回去,要坏了咱们的大事,咱们现在就除了那个牵挂……”

“章矛!”

“不就是两个死士吗?拼了咱们这些条命,还杀不了个女人?”

“章矛!”

他怒吼,下一瞬,手指已经扣上章矛的咽喉。

章矛惨笑:“主公,你当真要为了个女人杀了自幼跟随你的人吗?”

他手下一顿。

章矛的脸在雨水的冲刷下似是有些模糊不清,一双眼睛却依旧闪亮。

从他四岁起,这个同样四岁的人就跟在他身边,一起学文,一起练功。别的孩子上树掏鸟蛋,他们在练功,学文;别的孩子下河去捉鱼,他们一起学文,练功。

他与自己,同样是没有快乐没有感情的人,可是如今,自己竟对一个女人动了心?

怎么可能?

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牵挂?

不觉回望来路,却只见茫茫雨幕,扯天扯地。

一黑衣人收到章矛的眼色,无声上前,刀把一挥,正中他的后颈。

接住他软倒下去的身子:“主公,得罪了!”

几人护着他,很快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