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中,皇后和诸位妃嫔都是精心装扮,郑重其事地等来了君皓三人。
皇后见冷颜与语琴亲热,君皓也显得颇为懂事,举止得当,心中安慰。
诸位妃嫔不知语琴底细,看她气度从容,应对有礼,美貌却不清高,自然也无可挑剔,纷纷拿出恭贺的礼物来,无非是些珠玉钗环赠予语琴,表面上一团和气,不少妃嫔心里却想,自己还这么年轻,皇上那病怏怏的身子,和眼里只见黎贵妃的态度,这辈子承宠也早就到了头。
如今宫里最滋润的就是太子妃与这琴妃了,太子身健貌美,少年夫妻必是缠绵恩爱,待得宫中有小皇孙诞生,也许过不了几年太子登基,她们母凭子贵,定是风光无限,而现今皇上这些大多不过二,三十岁的妃嫔却已经是人老珠黄的太妃,只是等着终老被送进皇家陵墓的那天了。
因此,凤仪宫中除了皇后是真心欢喜外,其余妃嫔羡慕,妒忌自是个人自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礼毕,回到鸾鸣宫,小安马上迎上前,奉上几张礼单,全是消息灵通赶着来恭贺君皓纳妃之喜的。
第一个就是摄政王易辰,什么深海的夜明珠,珍稀的兽皮,绝世孤品的古玩......出手不是一般的臣子可比。
小安念到金蝉丝绢半匹时,语琴惊讶不已,特意叫人拿过来看,只见那似羽纱一样轻薄透明状的料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金色光芒。
语琴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难以置信地对君皓说:“摄政王可真大方。”
君皓心里骄傲,嘴上却故做满不在乎地说:“大方什么?衣料只送半匹,还说要我们三个一起享用,等我哪天得空,找他理论去。”
“太子殿下这可就错怪摄政王了。需知这金蝉丝绢可是世间极其稀罕之物,恐怕摄政王都未留下一丝一缕全送给咱们了。”
原来这金蝉丝是在极寒之地雪山之巅,有那么一块四季如春的神奇之地特有的一种金蝉吐成的丝,以秘法制作纺织而成,那金蝉十分娇贵稀少,一年所得也不过只能织成数尺而已,这半匹已经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岁月而成,所幸这丝绢织成后倒是可以保存很久不坏,否则断然是积攒不下这宝贵的半匹。
“所以,有一句话说‘一蝉抵半城’,便是说的这金蝉价值的昂贵了。我也只是有幸见过这么一方小小的帕子,觉得它十分特殊,才记下了这个物事。”语琴说道:“别说大盛,恐怕天下也只有这半匹是最完整的了。”
“看来,摄政王真的很疼你。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帮你摘的吧?”冷颜说笑着,也上前轻轻摸摸那柔滑如丝的料子,触手就像人体的肌肤一样,有着难以抗拒的亲近感。
君皓更是得意,仰了头道:“那是。”
不过,等小安念完,君皓的脸色却沉了下来,皇上给的贺礼很普通,也许他压根就没想到要给什么,只是迫于无奈,随便吩咐了那么一句。君皓在心里冷笑:咱们彼此彼此。
鸾鸣宫很快恢复了平静和睦的景象,不同的是,闲暇时,从前的君皓和冷颜两人相伴的身影,成了加上语琴的三人行。
虽然太子尚未与太子妃合房的事情瞒不住了,皇宫里的妃嫔们却依然羡慕他们三人其乐融融在听雨阁畔漫步,谈笑风生的温馨场景。
不过世上的事情都是此长彼落,没有事事如意的。
北边的乌都国在冷东亭亡故后,畏惧其余威,多年来没敢轻举妄动,在大盛与临海国交战时,又开始蠢蠢欲动。
在多次挑衅试探后,乌都国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居然常派出小股铁骑跑到大盛边界的地带去抢夺粮食钱帛等,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恐怕又会有新的战乱。
因此在几番与乌都国协议不成后,探知他们似乎有在边境集结兵力的迹象,朝廷决定派兵增援驻守,做好迎战的准备。
这次皇上力主要冷锋率军出征,理由是乌都国铁骑虽然骁勇,但还不足以轻易撼动大盛边防。而冷东亭逝后,韩超日渐老迈,朝中将帅之才青黄不接,急需有年轻的将领成长来填补空缺,否则将来遇到更强大的对手,将面临无将可用的境地。冷锋出身名将世家,是冷东亭一手调教出来,曾经驻扎过乌都边防,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是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
皇上的理由看起来都十分地合情合理,可从另个角度来看,有人就觉得不妥了。
冷锋在对临海国的战争中,表现突出,被当时挂帅的君皓连升几级,委以重任,但一回到龙城,论功行赏,除了金银钱财比较多,官阶根本就没怎么动。
这也就是君皓不谙为官之道,为冷锋的仕途埋下了隐患。他只想到冷锋忠心耿耿,颇有其父忠君爱国之心,一心想提拔他,将来一展身手,好辅佐自己。
可是拔苗助长,尤其是这么任意妄为,落在了那些同样浴血奋战,却提升缓慢的将领眼里,不满,嫉妒,君皓的好意就变成给冷锋挖掘的陷阱。
于是冷锋的能征善战,出生入死没有看在皇上眼里,都抵不过那太子为了讨太子妃欢心,培植太子党羽,拉帮结派,想控制军权......等等一阵阵的风声从皇上耳边吹过。
原本太子就与皇上不太和睦,处处讥讽顶撞,只是那时还是孩童的顽劣,不足为虑。而现在年岁渐长,特别是与临海这一仗打下来,君皓在军中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假如再将冷锋提拔起来,那可是如虎添翼,还有一个心意难测的摄政王,这天下还能再回到自己手中吗?
皇上只觉得那金銮宝座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
当初,他鼓励君皓挂帅出征,人人都以为他是要开始锻炼太子,让他建立功勋,为继承皇位做打算了。
甚至君皓都以为父皇在关心他,倚重他。那一段时间,是他们父子间关系最为缓和,偶尔还有些亲密的时候。
皇上在心里也想过,太子温顺乖巧起来,也很贴心,会办事,也是能做大事的。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成稳些,这天下他必能治理得很好,而且以他的果决和铁血,应该比自己更出色,可是……
君皓的身上究竟是不是有自己血脉?这个疑问盘亘在皇上心里,君皓有多大,就存在了多少年。他的模样完全就像皇后静娴年轻的时候,与皇上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独特的个性就更不像皇上,皇后中的任何一个了。
每当君皓与他冲撞的时候,皇上就会觉得太子是自己心里的一根刺,生命中的冤孽,上天对他的报应。
他从来没有去问过皇后,是不想也不敢,他怕她会证实自己的想法,又怕其实君皓就是自己嫡亲的血脉,却让皇后知道了自己的怀疑,从而破坏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恩情。无论哪个答案,他都有可能将面对一个无法掌控的情感变数。
没错,因为怀疑,他对君皓一向比较冷漠,但是一想到曾经的父子会反目成仇,甚至有可能你死我活,皇上的心里就会痛不可当。
所以,在君皓身患怪病时,皇上看见皇后焦急,痛不欲生的样子,也油然而生过舔犊之情,全国张榜给君皓医治;君皓与皇后在白云寺被困,他也努力安排人去救援……
难道那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深爱过的皇后静娴吗?似乎又不全是,冥冥中,还有份骨肉亲情的牵挂吧。
可皇上心中的天平随着君皓的成长在渐渐倾斜,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父皇。
跟皇后亲近,那是母子天性,可跟摄政王怎么也那么地亲密?
别以为他们之间那些交往就能逃过他的眼睛,虽然他这个皇上身居皇宫,朝政也过问的少,但心腹眼线不会少,这说明了什么?
看君卓越来越像自己,从温雅有理到容貌谈吐,无不令皇上心中暗自欢喜,两厢对比,君皓与君卓哪像一对父母所生的孩子?
就是君曜那份机灵和乖巧,也远胜于君皓得皇上欢心。与其让拿不准是否有着自己血脉的君皓鸠占鹊巢,还不如把这大好河山交到确定是自己亲生皇子的君卓或者君曜手里。皇上早动了这心思,只是废长立幼除非有非常好的理由才行。
君皓行事刁钻跋扈,却也不至于闹到可以废掉他的地步,宫内有皇后的宠爱,朝堂上有摄政王的鼎力相助,皇上也颇为无奈。
于是皇上借代父出征之名,想把君皓送上战场,让上天来替他做出抉择,君皓没有作战经验,又喜欢独断专行,只要他象在宫里时那么胡闹,把这仗打得一塌糊涂,皇上就可以找到理由来废黜他。
又或者,万一君皓将性命葬送在边关,那就一了百了,虽然皇上也不太希望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但那时君皓的生死都是上天注定……
没想到,君皓去了前线,所作所为完全出乎皇上的预料,真不知道是当初自己看走了眼,还是君皓在宫中时故意装出那么废柴,与临海国这一仗令太子的声望简直是一飞冲天。
摄政王甚至上书要退出摄政之位,改由太子摄政协助皇上处理军国要事,这事还得到了不少大臣的响应。而君皓大力提拔冷锋,这不是在蠢蠢欲动要独揽大权,赶他这个父皇下台了吗?
皇上见事与愿违,当然不会束手待毙,要趁君皓羽翼未丰,赶紧削弱他的势力,剪除所有有可能成为太子党的臣子,冷锋自然是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