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业的平静反而让刘延昭有些出乎意料,在回房的途中,心中却也因此生出些轻快,至少他们俩在对契丹的看法上是一致的。
回到屋中,一盏油灯亮着,这两日服侍的他的小厮刘全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瞌睡着,也许是听到了关门的响声,惊得睁开了眼睛。
“六公子你回来了,夫人怕你回来太晚,所以让小人在此照应着。”
想来是娘亲知道会到深夜,怕他回来屋中灯火都没有,顿时心里一股暖意涌出,“辛苦你了刘全,天色也晚了,快去休息吧。”
那刘全的表情有些错愕,这六公子果然有些不同往日了,稍后在刘延昭再次催促下,才躬身出了屋子。
还是在那个时辰段醒来,天未大亮,在床上也睡不着了,便起了身在院中练起武来。拿起那杆点钢枪,突然间那些熟悉的招数不断闪现在刘延昭的脑中,当即很是顺手的舞起了手中的长枪。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枪花不断的在空中漂移,刘延昭大为的满足,可是到最后收招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最后几招都是收势,缺少了之前刚劲横扫之势,难不成是爹故意为之的?
这套枪法是刘继业传授下来的,对于冷兵器战场,一寸长,一寸强,为了子孙后代着想,所以授的只是枪法,而不是所擅长使用的刀法。
或许得琢磨琢磨,将枪法做些改进,敌不过对方时就算防守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险中求胜。
想到这,刘延昭脑中不禁浮出‘回马枪’三个字,曾经常常见到,据说是一招了不得的枪法,改日得问一问爹会不会使这招。
放下手中的点钢枪,刘延昭进屋搽了汗,重新略作了洗漱,换了铠甲,这时天色也差不多了,该去前厅了,总不能每次都让做兄长的等他不是。
在途中,还特意的从七郎的院子走过,这家伙也醒了,只是痊愈还要些时间,只能羡慕的看着刘延昭。
稍作安慰了七郎,让他闷得慌就看些兵书,学习排兵布阵之道后,刘延昭才起身离去。
到了前厅,大郎他们已经开始用早膳了,八妹也在,见到刘延昭,忙丢下手中的碗迎了上来。
“这鱼儿,就是和六弟亲近,难不成我们兄弟几人就不讨喜么?”
三郎喝了口稀饭,有些羡慕的小声嘀咕着,却让其余之人窃笑起来,折赛花夹了一块酥饼递上去,“吃块饼,堵上你这嘴,八妹什么时候不与你亲近了,再说了,即便如你说的这般,肯定也是你这做兄长的错。”
被娘给说道了,刘延光只能不吭声的低头,
带着委屈之意吃着饼,这模样不禁让众人再次笑了起来,可是看到仍板着脸的刘继业,都纷纷将笑给憋了回去。
刘延昭未出声,不过还是用余光扫几眼刘继业,不知爹心里在想着何事,暗自揣测时,衣角被人给拽了一下,低首看到八妹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使得刘延昭有些不明白。
“排风……”
在八妹小声提醒中,刘延昭总算是明白了,昨日不是答应了要跟娘说的,只不过夜晚被叫到书房,思绪还沉在其中,因而将刘排风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对着八妹歉意的笑了笑,刘延昭放下中的端起的粥碗,“娘,孩儿有件事想让娘应允。”
“你这孩子,和娘说话还这么的生疏,难不成是惹你爹不高兴了,让娘来求个情?”
昨夜刘继业回房后便能察觉到他思绪不宁,夫妻二人多年,折赛花心中当下以为是因书房议事所起。
所以现在刘延昭这般所言,她还当做是来求情的意思,因而转首对着刘继业,“你看,六郎他已经知错了,就别再为难孩子了。”
“我何时责怪他了,不明缘由的瞎搀和。”
刘继业应了一声,这回答倒是出乎了折赛花的意外,“六郎,到底是何事?”
讪讪的笑了笑,刘延昭忙开口解释道,“娘,孩儿要说的事情与爹无关,八妹年幼,兄长们与我也都在营地之中,即便七弟也是如此,所以孩儿想让娘给八妹找个伴儿,这样习武读书也能开心点。”
此言让在座之人都停下了碗筷,看着点着头不说话的八妹,折赛花不禁一声叹息,“六郎说的没错,女孩家比不得你们,是的找个伴儿,不过该到哪里去寻呢?”
“娘,这个你倒是不要担心,女儿觉得排风就不错!”
这时,竖着耳朵的八妹当下抢声说了出来,生怕晚了会错过了机会。
“排风?灶房秀娥的闺女?是挺清秀可人的,既然八妹喜欢,那便这样好了,老爷你觉得呢?”
“家中的事儿由夫人说了算,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该去军营了。”
刘继业将碗中的稀饭喝完,便起身离去,桌上的大郎等人则是赶忙猛喝几口,那情形,使得折赛花不禁出声安抚,“慢点,你爹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吃饱了才有力气操练。”
很快,在座的大郎等人便匆匆离去,留下折赛花摇了摇头,“这父子几人心里也就只有那军营了。”
“爹他们身系朝廷安危,整日扑在军旅之事上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爹知道家中有娘坐镇,肯定不会出乱子,自然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郎妻周氏笑着应道,让折赛花很是中听,刘继业由杨家出来自立门户,确实是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忠,如今代州内外的百姓无不敬重刘家,这便是对刘家的肯定。
“大嫂说的是,眼下除了七郎还有些稚气,其他兄弟几人都在爹的带领下突飞猛进,即便六弟也很是用功,如此刘府上下一心,娘应该是欢喜才是。”
“好了,大娘、二娘,就你们俩嘴甜,六郎的改变你我都看到了,这孩子能去掉之前的心浮气躁也让我安心不少,等早膳过后,三娘你去领排风和八妹一道练武,若不是六郎提及,还真是没发现八妹寻日里是安静了许多,倒是为娘的错。”
“娘,鱼儿不敢。”
八妹又低下头,小声的说着,却是让一旁的三娘笑了出来,“八妹,娘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来,赶紧吃了,三嫂带你和排风练练弓箭可好?”
忻州董氏铁弓乃是一绝,三娘董月娥深得家传,擅长射箭,箭技已是出神入化,有百步穿杨之术。
“真的么,太好了!”
八妹可是亲眼见识过三娘的伸手,心中可是羡慕才很,不过她这举动却是让周氏和耿氏有些吃味,“瞧把八妹乐的,难道我与你二嫂的技艺就不入八妹眼了么?”
“两位嫂嫂切莫生气,鱼儿没有轻视之意,嫂嫂们都是家传绝技,别人想学都未有机会,鱼儿会好生与嫂嫂习武。”
八妹的慌张模样让几位妇人忍俊不禁,折赛花打起了圆场来,“好了,别再逗八妹了赶紧用膳了,等稍后还得给将士们做些祛暑的汤水送过去。”
客厅中的事情刘延昭几兄弟当然不会知晓,他们正跟在刘继业的马后,朝中营地快速行去。
“吁~!”
勒住马,刘延昭跃马而下,将缰绳递给迎上前的守卫,进入营地,刘继业去了他的将军营房,而剩下的兄弟几人则是朝着各自的营队走去。
“六弟!”
又走了些许,便剩下了五郎刘延德与刘延昭,后者犹豫了,终究还是开口叫住了要往前行的刘延昭。
“这些日子在营中要多加小心,约束好部下,爹已经是很劳累了,不要再给他增添烦恼,有事记得找我与几位兄长”
原来是这回事,从踏入营地的时候刘延昭便察觉到了一股怪异的气氛,有人看他的目光很是敬佩,也有人满是恨意。
不用想,前者是代州城的将士,而后者,肯定是建雄军的兵卒了。
梁子是结下了,只是刘延昭回府养伤几日,所以不知道这具体情况罢了,而之前刘继业准许他与七郎在家中养伤怕也是有这部分原因。
“五哥不要太过担心,六弟心中明白,不会再生事。”
与五郎道了别,刘延昭便往他队伍所在的校场地方走去,可是发现张允等人并不在其中,难不成他们的伤势还没好?
心中有疑惑,便调转了方向,大步的往营房走去。
在接近营房数十丈之外,刘延昭就看到一堆人聚集在那里,像是在对峙,而堵住道路正是建雄军。
遭了,建雄军在闹事,看来这两天张允等人是没少被刁难,心头一急,刘延昭便大步向前,怒吼一声道,“你们要做什么,军营之中不得生事,难到要违令不成!”
刘延昭这一声低喝是的道路让出一条缝隙,穿过其中,站到张允等人身前,后者见到刘延昭出现,满是欢喜的惊呼,“伙长大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小的伙长回来了,怎么着,屁股上的伤好了?”
建雄军领头之人面相颇为魁梧,看似粗人,但嘴巴却一点都不饶人,从装扮来看,应该是个校尉的官衔。
“我的伤势不劳你惦记,不过操练即将开始,还是将路让开,免得将军大人责罚!”
刘延昭的低喝只是换来一阵哄笑,“将军大人责罚?一个小小的伙长,竟然如此嚣张的与本将说话,你以为搬出刘将军就管用了?”
声中带着些轻视之意,让他身旁之人继续笑了起来,“实话告诉你,我建雄军是朝廷的精锐,指挥使大人虽然品级不如刘将军,但也是皇上身前的红人,就算本将今天打杀了你,也不过是为清理一些目无遵纪之人罢了!”
“岂有此理,将军大人岂是你这种人可以诋毁的!”
张允满通红,握紧着拳头就要冲上前,却是被刘延昭给止住了,说实话对方的言语他心中也感觉大为恼火。
但是五郎说的没错,眼下不宜生事,建雄军这枚棋子必须得捏住,否则将后患无穷。
极力的平息心中的怒火,刘延昭面沉似水,“将道给让开,这事情便就此揭过,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你还会咬我不成?哈哈……”
刘延昭的退让反而使得对方更加的嚣张跋扈,身边的刘天等人忍无可忍的要往前冲,这两日,刘延昭不在,可没少受这些人的为难,技不如人还如此的厚颜无耻,当真是泼皮无赖之徒!
而就在这时,轰乱的脚步声响起,没多时,大队的代州兵士冲了过来,手中长矛皆是竖起,未作言语,但是站在了刘延昭的身后。
“想以多欺少?代州人动粗了,兄弟们赶紧拿家伙!”
那校尉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小卒立马呼喊着奔跑了出去,很快,大批的建雄军也围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夹在双方中间的刘延昭很是窝火,他不想这样,可是如今已经被逼的没了退路。
后退一步,妥协求全那日后怎么在代州城立足?
可是顺着脾气与对方干一架,那和建雄军的梁子肯定是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