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雕玉记

第二十四章 真伪难辨

那木屋中的死状凄惨的尸体,竟是披香夫人?

“香妞儿,看来往县衙一趟……”沉水盯着眼前满身泥水的老翁,“是暂时不必了罢?”

得蒙此言,老翁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不必去了,咱们去县衙作甚!那位姑娘、姑娘你是知晓的,那屋里的死尸,可与我无半分关系呀!”

披香哼笑一声,将止霜怀里的虎崽接过:“无半分关系?不知方才是谁说——‘就是跟踪了披香夫人一会而已’?”

老翁嘴里哎呀呀叫唤着,伸手往自个儿脑门上一拍,“是是是、就是跟踪而已!”

“老先生,依小女子看来,今日您势必得把这话说清楚了,否则……恐怕咱俩都躲不掉麻烦喔。”披香略扬下颔,“沉水止霜,请老先生上车叙话。”

两名小公子得令,不由分说地将老翁拉拔上了马车,由止霜驾车,放缓了速度慢悠悠往来时的方向驶去,披香与沉水则捉着老翁待在厢内。所幸这一带本就偏僻得紧,披香三人这般动静,也不曾引来任何注意。

“这位女侠,冤枉啊,老头子我真没有杀人啊!你、你怎就不信?”待上了车,老翁总算意识到,眼前这三位年轻人绝非同他玩笑,遂一声紧似一声地喊起冤来。披香搂着虎崽安坐在旁,与沉水一道冷眼看老爷子哀嚎,嘴里漫道:“老人家您慢慢喊,这儿也没什么人烟,小女子估摸着……就算您叫破了喉咙,许是也无人得闻啊。”

老翁倒是不管不顾地嚎着:“女侠、女侠你就放过我吧,我就是贪图那披香夫人的美色,想靠近些看上一眼,这才起念跟踪于她!老头子我、老头子我绝无杀人之心啊!”

披香与沉水对了记眼色,就听沉水笑问:“老人家,您如何知晓那披香夫人生得美是不美呢?”

“那还用说?我们这儿都知道披香夫人是个大美人!”老翁顿了顿,垂下脑袋,嗓门也随之矮下去:“……就是没亲眼见过。”

披香又问:“你们这儿都知道披香夫人是美人?是谁告诉你们这话的?”

“哟,这老头子我可不知道了。”老翁抓抓脑袋,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抬起脸来:“我说,你们仨莫不是认识那个披香夫人?”

披香手上顺着虎崽的毛,佯装一派安适轻松:“无关认识与否,我等偶然路经此处,恰好目见你从这具尸身旁离开。小女子只是担心,万一老人家你一心只求脱罪,将我等无辜之人一并拉下水,我等岂非要替老人家你收拾善后?”

老翁面上愈发地难看了,“那、那现在要怎么办?”

“我等既是与这死尸无关,与老人家你无关,不妨就由老人家你往县衙走上一趟,将这命案告知县衙的公差,好让那无主死者早些入土为安。”披香将面纱撩起半分,轮廓完美的下颔与红唇隐然现于纱下,她倾身靠近老翁:“不知……老人家以为如何?”

*****

马车在距离县衙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悄然停下,老翁扶着止霜的手,浑身僵硬地落了地。就见那原本覆着暗紫垂帘的车窗,忽而撤去遮蔽,现出一只纤手与一幅素白面纱来。老翁见状,不甚甘愿地在车窗前顿住脚步。

“老人家,且记得小女子所言之事,断不是怪力乱神的玩笑话。”那面纱后起了一把轻嗓,声线娇而不媚,入耳婉转动听,“——老人家你须知晓,若将我等的行踪告知外人,自有苦头找上门来,老人家千万莫要忘记了。”

老翁立在原地,稍稍犹豫,才答道:“记得了,记得了。”

待老翁走出巷口,那帘子也放下了。披香幽幽舒了口气,转过头来,正对上沉水疑惑的眼神。她挑唇笑了:“放心,那老人家压根就不会去县衙。他好容易被咱们放了,这会当然是赶紧往回跑,怕咱们再捉住他送去县衙问罪了。”

沉水唔了一声,仍旧专注且狐疑地凝视她。

片刻后,披香只得抚摩着虎崽的皮毛叹气:“唉唉……你啊,想问什么便问罢,我知晓你这会恨不得敲开我脑子看看,我离开马车之后究竟遇上了什么。”

“那是自然。”沉水抱臂仰靠在车壁上,这时止霜也推开车门钻进来了。

虎崽偎在披香的怀里几近熟睡,披香望着它不时翘动的胡须,弯唇轻笑:“我在小路尽头一间木屋子里,见到一具新死不久的尸体,那老爷子正巧在屋后偷看,被我发现,就这么顺手逮来了。”

沉水露出一副“本大爷难以苟同”的神态:“香妞儿,你多管闲事了,咱们不是来制香的吗。”

“不错,是来制香。”披香略一点头,“只是我见到了让我非常介意的东西,我想,这个闲事我不得不管了。”

“哦?是什么让你介意的东西?”双胞胎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思及在带老翁入城的路上,素痕在耳旁幽声诉说之事,披香轻道:“假如我告诉你二人,那死者的亡魂现下就在这马车内,你们待如何?”

止霜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不住地往兄长身边挪动身子。

“香妞儿,你吓着止霜了。”沉水伸手护住弟弟,瞪眼向披香表示不满。

披香却并无住口的打算:“那亡魂已告诉我,她并非披香夫人,而是收人钱财,依指示假冒披香夫人之名,在韵宛城内招摇撞骗。她还告诉我,那杀她的凶手,乃是颈项边有一古怪刺青的黑衣人,她要我替她报仇。”

这会,沉水也不再继续护住弟弟,转而托腮沉思。

披香笑了笑,对止霜道:“那只人手呢?”

“还、还撂在原先那地方呢。”止霜强自镇定,回答问题。

顿了顿,止霜脸色再白一分,“香妞儿,你该不是要折回去拿那只手吧?”

“不必了,那只手自会有其他人发现,咱们无须再为谁出头。”披香苦笑着摇摇头,“况且,我们也不能回去了,另找个地方宿下吧。”

“咦?可是城里的客栈都已满了……”

“谁说一定要住在客栈里?”披香轻轻挠动虎崽的脖子,语间显然胸有成竹。

沉水很是郁闷,亏他先前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找到宿处,结果香妞儿说不去就不去了。他默然好半会,总算是憋不住了:“那之前干啥非找个店家住着,直接去县令府里不就好了?”

披香低声笑道:“怎么,觉着自个儿被耍了?……唉唉,笨沉水,你以为我为何要让你放出披香夫人已死的消息?”

沉水皱眉正欲反驳,就见披香摆手制止,“且不说这么多,先往县令府去罢。”

*****

韵宛城本不甚广大,县令府倒毫不吝啬,将城南整整两条街给占了去。

“敢问三位是……”府里的小仆迟迟才来应门,态度十分亲切,只是面上的疑色仍难以掩饰。

沉水随即上前一步,取下腰间令牌,在小仆眼前亮出,再往身后一比划:“这位就是郦州楼的制香师、披香夫人,应县令大人邀请,特来为大人制香。”

“披香夫人?”小仆瞪圆了眼摸摸后脑勺,再看看素纱障面的披香,一时傻眼了,“奇了怪了,怎么又来个披香夫人?”

“又来?”披香与止霜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小仆所言何意。

“我们府里已有个披香夫人了,人家三天前就到了,这会正跟夫人说着话呢,你们三个——”小仆将三人上下打量几番,终于眼露凶光:“该不会是来讹我家老爷银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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