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咒独尊

第二百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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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巫马夕应先前之约去找劳缺,两人在客厅中相对而坐,劳缺取出一封信函交给巫马夕,打开看时,却是一张沟连大会的邀请函,受邀名单是寒岩尊者车寒。

巫马夕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劳缺。

劳缺代其师接收邀请函,在大横行城传得沸沸扬,巫马夕也曾听说过。如果用这张邀请函混入大形殿,那么就算事成,劳缺也没有摘出去的可能,他这是要孤注一掷了吗?

“我想过了,我跟你已经走得太近了,想要从中渔利,就肯定会被人查出来,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放在明处,反正有洛次章顶缸。”劳缺的脸色有些憔悴,目光中有些疯狂。

两人的计划是,强杀蒙盈紫,将引凶入室的罪名扣死在洛次章身上,最后将发现这个阴谋的功劳归功于劳缺。

但是,巫马夕与劳缺之间的合作,隐蔽做得并不细致,没人查的话还好,一查肯定会暴露。所以劳缺的选择,就是主动暴露与巫马夕接触的事实,然后将所有的罪名都扣死在洛次章头上,将自己定位为一个被利用者。

这是无可奈何的做法,也是孤注一掷的做法,更是九死一生的做法。

大形殿内部的关系非常畸形,洛次章在大形殿上蹿下跳了两年,肯定有人想他死,尤其是西殿。两人联手编织证据,要将洛次章拖下水并不难。难的是,洛次章下水之后,劳缺如何借机登岸,如何撇清关系并且借此立功上位。洛次章固然难逃,但是劳缺本身肯定也会有些牵连不清,而且,为了安抚洛八都,劳缺这颗小棋子,很有可能会成为牺牲品。

巫马夕是在玩命,而劳缺也差不多。

巫马夕想了想,趁着沟连大会的机会混入大形殿杀人,确实算是个机会,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北殿八大执事之一的谭邪跟我有仇,容易暴露。”

劳缺道:“那可巧了,谭邪前段时间犯了事,被谷魈瞳发配到烟沙城去了,这次在大形殿不可能看到他。”

巫马夕点了点头,默默地将东西收好。

劳缺又取出一个储物囊递给巫马夕,道:“里边东西,除了传讯用的信蜂以及闻讯箓之外,其它都是洛次章的随身物品,相信你能用好它。”

巫马夕将东西随手翻看了一遍,将东西收好,道:“我会尽量将线索扣死在他头上。”

劳缺长呼出一口气,神情有些疲惫,问道:“你想杀洛次章,真的就只是为了那八个字?”

巫马夕道:“八个字足够了。”

“还是无法理解,估计洛次章也是一样,到死都不会明白。”劳缺脸上微带苦笑,语气疲惫,“我拼命是为了上位,你拼命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报仇,有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吗?”

“与你无关!”巫马夕冷漠地答道。

劳缺也不追问,道:“这次咱们胜算不大,动手之前,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事?”

“如果我死了,你们必须帮我杀车寒。”劳缺语气平静地说出了弑师的要求。

巫马夕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道:“好。”

“洛次章让我明天回大形殿取茶叶,我会想办法在那里待到大会开始。你过几天就离开左原,去下蛮等我的消息。”

巫马夕点点头,答应了。

回到并编研究室之后,巫马夕继续为这次刺杀计划做准备。

这两天他主要做的准备工作,就是熟悉子寂的那个阵引——困兽之斗。

从威力上来说,只要材料足够,这个阵引足以打杀巅峰境尊。但是,虽然这个阵引布置范围不大,所需要的材料却极其庞杂,若光靠收购,还真是有点麻烦。最好的办法,还是拿回简幽手上的那个兽面象戒。有那里边如山的材料,就算还有材料缺口,也比较容易解决了。

这两天他跟简幽交涉了五六次,但是这女贼就是铁了心不肯交换,而且看那架势,也不像是在坐地起价,分明就是在跟巫马夕过不去。

有施暮亭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巫马夕也不敢用强,只能是好言相劝,然后,被拒绝。

在境室里边温习了两天阵引,随即便向贝毫提交了休假报告,准备明天出发去下蛮。

晚饭之后,巫马夕再一次向简幽提出了用月镯交换戒指,得到的答复依然是——不换。

巫马夕向简幽坦白道:“我已经向院里提交了休假报告,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左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想要拿回月镯,这也许就是最后的机会。”

简幽怔怔地看着巫马夕,突然道:“你们一定要动手吗?”

巫马夕闻言心中一紧,疑惑地盯着简幽。他跟劳缺就算再机事不密,消息也不应该传到简幽耳朵里去啊,莫非那天晚上,自己喝醉酒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简幽看到他的神情,似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脸上有些忧愁,道:“大形殿在西南经营千年,你们刚从海外回来,斗不过它的。”

原来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子寂啊。

巫马夕心里放松了些,随即揣测:莫非海外境修真的在谋划些什么,被简幽给听到了?

他顺着她的话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已经停不下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跟大形殿硬碰硬呢?现在已经不是千年前了,你们安安静静在大陆上开宗立派,三大势力不会赶尽杀绝的。”

巫马夕道:“活在别人羽翼之下,那还不如在海外拼命。”

“你们可以用一些柔和的手段先立足,再慢慢发展,为什么一定要硬碰大形殿呢?”

巫马夕摇了摇头,不说话。

简幽神情有些忧伤,道:“是不是你们的天性就是争斗?”

巫马夕道:“最喜欢争斗的,是你的先祖简霜城。”

简幽轻轻摇了摇头,道:“先祖曾说,他征战天下,只是为了还大陆一个太平。力量需要约束,否则人类将进入野蛮时代。所以他才会花费上百年的时间,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自从流派势力崛起之后,流派攻伐就成了整个大陆的主旋律,境修们的快意恩仇,背景是民生的艰难困苦,这就是整个万流时代的图景。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小说话本近千,其中主人公的父母死于境修之间战斗的,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写照。

从客观上来说,简霜城确实是结束了一个乱世,开创了一个平靖的千年。但是,巫马夕并不相信他“还大陆一个太平”的理想。对于任何过于伟大的理想,巫马夕都不愿意相信,但是他并不想反驳简幽,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发一言。

“先祖最想做的事情,一是探索意境;二是陪心爱的女子赏日出观海霞;三是求得一身逍遥,游遍天下美景。只是天下大乱,不得不蹈足泥潭,从此不得脱身。”简幽转过头幽幽地看着巫马夕,“先祖雄才大略,照样死在那个泥潭里。你为什么还要陷进去呢?你可以去探索意境,就算要赏日出观海霞,我也可以陪你,这不好吗?”

巫马夕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许久才缓缓平息下来,他看着简幽,莫名地觉得悲伤,道:“停不下来了,就算没有那些材料,我也必须动手。”他不愿意再多说,起身进了境室。

独坐境室中,心情就像是大雨将至的天空,满天都是翻滚的乌云,整个世界阴沉压抑。

他长呼出两口气,澄清思绪开始进行阵引的温习。

很快便到了黄昏,巫马夕从境室中出来,就见简幽做了很多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简幽坐在桌前对巫马夕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着碗,道:“盛饭。”

巫马夕默默地帮她把饭盛好。

“汤!”

巫马夕又帮她盛汤。

“鱼!”

巫马夕于是又帮她夹鱼。

简幽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什么,只是最后叹了口气,道:“吃饭吧。”

两人都吃得很慢,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晚上九点,这顿晚饭才结束。

简幽站起身,来到熄灭的火盆旁边,默默坐着。

巫马夕没有跟过去,默默地开始收拾餐桌,清洗碗筷厨具,等到最后一双筷子洗完时,他垂着手站在厨房里边,看着这个小厨房,许久都没有动作。

出厨房时已经很晚了,简幽进了自己房间,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客厅。

餐桌上放着兽面象戒,拿起来时,还有着微微的温度。

巫马夕将象戒握在手中,看了一眼这座房子,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将兽面象戒中的材料与蛟歌象戒中的东西做了置换,随即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仅有的东西很快便收拾完了,他没有修炼便上床休息,许久才入睡。

凌晨三四点,被时光箓准时唤醒。

巫马夕起床洗漱,之后将兽面象戒留在餐桌上,临出门时又转了回来,将十脚与笼子也留在了餐桌上,又随手取了张素纸,将十脚的来历与习性写清楚,之后默然出门。

天地间是无边的黑暗,冷风“嗖嗖”地吹着。

巫马夕乘着藏边雕,在左原镇上空绕了几圈,随即调转方向,向着蛮人沟连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