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咒独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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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境修界有一本年代久远的古籍,叫做《影兽猜想》,此书作者未知,成书年代也早已无法考据,但是根据历史上零星出现的记载,此书至少有两千三百年的历史。

在这本书里边提出过一种猜测,借用日月星辰的光影和意境的构建,虚拟出种种神兽的幻影,这问学问在大陆上被叫做影兽学。

影兽学在意境理论史上,向来属于生僻课题,研究的人不多,但是研究从来没有断绝过,一些著名的理论大师,基本都有涉猎过,只是侧重点各有不同。比如管冲就曾重点研究过烈日金乌、启明玄武,施轻岚研究过孤月天狐,戈轩明研究过天狼重影……

听说最近数年,中原的意境研究在这个方面取得了巨大的突破,已经能够将这种投影结构剥离出来另作它用,发明了一种叫做境影的东西。

在台隐的藏书里边,有一本《影兽研究》,在地底的时候,巫马夕曾经初略翻阅过。

“孤月悬,二十四天朱雀现。”这一句话的表述方式,与《影兽研究》上边的表述方式极为相似。巫马夕初听到的时候,立即便有了猜想。

根据推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用月亮的光线,将朱雀的幻象投射在二十四天。

孤月朱雀,月亮清冷宁静,朱雀炽热暴烈,两种东西秉性南辕北辙,很冷门的研究方向。

研究朱雀投影的,向来是烈日朱雀占主流。查氏的开院之祖兼第一任院长文太一,就曾经涉猎过烈日朱雀。

与烈日朱雀相比,孤月朱雀的研究就比较少见了。

用楼外楼的话说:“这是一个不和谐的课题,研究这个课题的,必定是个不和谐的人。”

通过数千年的研究,影兽学早有了一整套成熟的方案,若只是简单的投影,而不考虑影兽灵性的话,各种投影的结构都有比较成熟的计算方法。孤月朱雀虽然冷僻,但是有了这些计算方法,想要粗略地投影出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巫马夕粗略算了一下,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思。

巫马夕抬起头,看了看游弋在西天的月亮。月亮表面的红色正在缓缓消退,只留下一丝浅红,而在东边的天际,也有了一丝微弱的青白。

微风从东边吹来,带来阵阵清爽。沉寂多时的虫鸣鸟啼又开始丝丝缕缕地出现,飘荡在夜风中,让这黎明前的光景显得越发寂静。

一道低沉的呜呜咽咽夹杂在这些声音之中,让这一丝寂静有种别样的凄婉味道。

呜咽声的主人是霍七郎,那个企图救霍碧海然后被锁魂电链电倒的男子。

此时的霍七郎跪在那个失血过多的女子身前,神情哀怨凄婉,格外可怜,一双被锁住的双手抚着那女子苍白的脸颊,似乎想要徒劳地阻止她生命的流逝。他不时转过头,满脸求恳地盯着巫马夕,只是由于被严正警告过,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巫马夕举起手中的月镯,看着霍七郎道:“对于这个月镯,你真的就只知道这些?”

霍七郎急忙点点头,道:“是,是,门中长老派我们来西北的时候,只是让我们将月镯的主人带回去,没有提到月镯有什么异常。”霍七郎说完,嗫嚅着又道:“那……那个什么时候能好?”

巫马夕瞪了他一眼,霍七郎又赶紧补充道:“乐乐……乐乐她快不行了。”

自巫马夕将那个叫做凌时乐的失血女子带回来之后,便瞬间抓住了霍七郎的死穴。接下来的数分钟内,霍七郎很好地诠释了一个情种的特征,跪在巫马夕面前又哭又嚎,不到三分钟,将就头皮磕得稀烂。

这样的机会巫马夕岂能放过,以此为契机开始盘问霍七郎的底细。霍七郎根本不敢拿捏,竹筒倒豆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交待得一清二楚。

这群人真的是来自于海外流派血祭,共有三十六人,此次来到西北,是为了抓捕月镯的主人。至于月镯主人是什么身份,月镯有什么玄机,霍七郎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上边对月镯主人极为重视,一再交待不许怠慢。

对于霍七郎的供词,巫马夕倒没怎么怀疑,只是这个供词委实用处不大,对于找回丢失的兽面象戒毫无帮助。想起被那个丫头抢走的兽面象戒,巫马夕便是一阵阵地胸闷气紧。

“月镯……什么时候能够打开?”霍七郎小声问道,自从知道救治凌时乐的关键在月镯里边,霍七郎便比巫马夕的态度还要积极了。

巫马夕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开始准备投影结构的编织。

境修界通用的影兽投影结构,大体的结构都差不多,只是核心处有一些差异。巫马夕探出六根意枝,按照着设想的好的结构开始缓慢编织,又不时地按照投影的角度进行一些微调。

大约两三分钟之后,一朵蔷薇般的结构编织成型,缓缓绽放开来,从花蕊中间射出一道凌厉而鲜红的光线,瞬间射向左侧三十六度角的方向,进入了二十四天的位置,紧接着光线在二十四天骤然爆散开来,一头血红而修长美丽的鸟雀似乎破茧而生,整个身体迅速成形,紧接着一声长啼,羽翅轻扇,缓缓飞翔盘旋起来。

巫马夕指挥着这头鸟雀缓缓飘下来,落在凤纹月镯上边。鸟雀缓缓融入月镯的纹络中消逝不见,随即月镯散发出一阵强烈的波动,落在蹑影镜里边,像是起一阵狂澜,很快狂澜便平静下去了,月镯表面却开始流动着淡淡的红光。

“成功了,成功了!”

巫马夕还没来得及兴奋,那边霍七郎就已经开始大呼小叫了,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巫马夕向他狠狠瞪了一眼,顿时便让霍七郎的燥狂熄火了。

将意识探入月镯,顿时一个巨大的空间便映入了眼帘。

这果然是一个储物空间,而且看它的空间规模,甚至比巫马夕的台字象戒还要大上许多。

在空间在正中央,是一根玉白色的华表柱,上边奇兽盘旋,云峦相叠,纷繁华丽,在华表的顶端,盘坐着一只奇兽,昂首而视,姿态豪迈,看其形象,居然与乌角一般无二。

华表柱的正上方,写着三个古朴大气的篆字:紫昊碣。

紫昊二字,向来与大夏密不可分。大夏的皇城叫做紫昊城,皇宫叫做紫昊宫,甚至在野史上,简霜城还有一个别称,叫做紫昊大帝。这根华表叫做紫昊碣,是否也与简氏有关系呢?

在“紫昊碣”三字的正下方,是一篇文字,用小篆刻成:

妖妖尝问我,向境之心何如?余问心良久而无能自知,怅然未语。妖妖道,须先明心,境途方可达也。余问何以明心。妖妖摇头,良久方道,心无形,道无凭,步步叩问,探索而已。

越明年,余自紫昊城起步,先经东崖,其次折而向北,沿海岸线一路蜿蜒而行,一年,至极寒之地,冰雪铺地,一片素白,太阳色作暗红,在地平线上游弋经年。其后两年,沿冰川折向西南,冰雪渐消,大地赤红如血,风沙如狂,万物尽摧。其后两年,山势渐险,起伏如刃,余随山势之起伏一路攀行。一年,登天邸之柱,狂风漫卷,似欲携人飞天,余于此柱苦修两年,方能勉强立足,立于柱顶,环目四顾,天地茫茫,涕下即随风而逝。其后,沿曲青山脉一路向东,万物趋丰而绿意渐浓,两年,山势起伏渐缓而人迹渐盛,足迹已入川州。

其后两年,自川州起步向南,过云梦泽,至于南海之滨,又沿海岸线一路东行,经离南、旦始、剑之秋等数十州,一路所见,境修攻伐如斗兽,大地不堪蹂躏而民生艰难,途有野狗争食饿殍,易子之景,每每皆是。

十二载苦旅终,风尘洗尽,余躅踌于兰池之台,倚栏而立。

月华如霜,遍洒茫茫。沐于月色之中,心底苍凉宁静,浩然空旷。

妖妖问我,向境之心何如?

余怅然良久,答曰:渡己济人,惟境尔。余向境之心,如百川汇海,不至不休。

百岁寿辰,忆及往事,乃制此紫昊碣,刻昔年苦旅之所见所闻所思于碣身之上,复作此篇以记之,兼怀妖妖。

——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