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陌对身后的荆城垣点了点头,当先开路的向前走去。他空着手,并没有带上刚才那柄大显神威的摄魂幡,没办法,这东西可以不停的用,但上面那七七四十九道老君神符却都是一次性消耗品,做起来麻烦无比,况且他这懒人也不可能搞出备份的来换上,于是就只能这么着走一步是一步了。灰白色的蜘蛛网挂的到处都是,简直就是一个蜘蛛的世界,特别是几棵枯树上,更是多的是,逼的有着洁癖的欧阳陌不停地用手哗啦着那些令人讨厌的蜘蛛网。心里更是对刘宏恨的牙痒痒。
眉一样的上弦月很早就沉落下去了,地面上的景物都难以分辨。屋舍黑魆魆,大野阴沉沉,突兀的老祠堂像妖怪一样张着黑洞洞的门牙,等待着什么。“还看什么?跟我进去呀。”欧阳陌嘴角的肌肉微微一牵,别有深意的望着忐忑不安的荆城垣,此时的她正瑟瑟的小步跟在后面,害怕走得太快,却又一步也不敢厉害欧阳陌的左右。那双柳叶般迷离的眸子稍稍瞥了眼那间老旧的祠堂便即像电打了一般的脱开,重重的肢体动作,无一不表现出她此刻的心理活动。
“别害怕了。”欧阳陌浅浅的安慰道,然后转过身来轻轻的拍了拍荆城垣的肩膀,又看了看花蕊,对她点了点头:“有些东西,习惯了就好。一味地去躲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切记:克服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话说到这,他却顿了顿,有意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荆城垣勉强提起了上下打颤的牙齿,问道。
“正视恐惧!”欧阳陌用细长的指尖顶了顶滑下的黑框眼镜,神态竟透出一股平日里少有的睿智。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拉起荆城垣的手,踏上了祠堂前的那青苔阶石。被一个成年男人牵住了手,身为女性的荆城垣那鹅蛋型的脸庞顿时涨的有些羞红,她想要挣脱,但扭动了几下手腕,却发现欧阳陌的手就如同一只大钳子,将她紧紧的锁牢,没有任何放开的余地。不过她也同时发现,这个冷得像冰块似地男子,那手,那肌肤,却带着一丝温温的热度,让人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该怎么说呢,平易近人?如坠云端?反正一时半会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了。渐渐的,荆城垣也慢慢的放弃了抵抗,竟就这样任他牵着,拉着。因为她在这瘦弱却又坚毅的背影中,似乎看到了刘宏的影子。
瞄了眼两旁残破的白色门联,欧阳陌深吸一口气,举手缓缓推开了那道朱漆大门。“吱嘎——”尖锐悠长的推门声在空荡荡的院门里越传越小,有点像女子哭诉的声音,温软绵长,如诉如泣。
“呼……”一阵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风打着旋儿从祠堂口刮了出来,让人迎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圆窗高高的开着,从云隙里泼进来的月光斜斜的洒在地上,差不多将里面的结构勾勒出了个大概。供桌缺了个角,烂成果核的苹果摊在倾倒的香灰炉子旁,这些并不算什么,唯一能让人产生震撼的是供桌阶梯台上的那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灵牌,密密麻麻,怕不下于百来个。荆城垣扶着门框,声线跳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欧阳陌则踌躇的望着每一个布景,最后才将那抹锐利的凤丹眼紧紧交汇在了灵牌的最中央,带有丰富的表情的眼神就像是在说话。中央,一个比其他灵牌大出数倍的巨大牌位安静的屹立在那里,表面平滑,没有写上任何东西。而周围的灵牌就像众星捧月似地簇拥着它,不只是为了何种目的,是人为还是巧合。
“你来过一次这里吧?”欧阳陌开了口,显然是在向身后的荆城垣问询。
“来过,还是不久前。就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个鬼,对,是女鬼,她……她当时就倒立在王小天头顶的房梁上,向下滴血。”说到这,荆城垣好像被勾起了害怕的回忆,颤巍巍的抬起下巴,把手电筒的光线往上移了移。
“啊!鬼啊!”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荆城垣的脸就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手电筒‘哐当’一声落到地下,双手抱着头就缴械投降了。
“嗯?”欧阳陌的后背明显一弓,接着立马猫着腰在地上滚了半圈,抢到荆城垣的脚下一把抄起了那把电筒,飞速的照向了屋顶的方向。
“我说荆小姐,下次看东西能不能先看清楚再叫!”欧阳陌无可奈何的将电筒的方向转成了平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表情分明再说:这只是虚惊一场。
“怎么,你的意思是,没……没鬼?”荆城垣将信将疑的将紧捂住脸的五指开了一道缝,看了看欧阳陌。
“你说呢?”欧阳陌郁闷的指了指头顶,“刷拉……”一群蝙蝠从两旁低矮的梁中窜出,张开黑色的羽翼吱吱地飞向门外,有几只差点要扑到人的脸上。
“哎呀,蝙蝠呀!!”安静下来的荆城垣再次捂紧了脸,惊吓的跳了起来。惹得欧阳陌目瞪口呆。就在这闲暇功夫,却又一声淅淅沥沥的歌声钻进了耳道,空灵,透明,而且,充满着肃杀之气。大吃一惊的欧阳陌赶忙搁下犹自在那蹦跶的荆城垣,飞快的扭过头来,圆窗外,一张碎脸直直的飘过。之后这歌声便戛然而止,周围除了风吹的树木在摇动以外,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暗自在心里捏了把汗,欧阳陌再次凝重的打量起了周围的一切。这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一墙之隔,墙外静谧,牢里腐霉,鲜明讽刺.时已至晚,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祠堂,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渗透进每一个来访者的心理,恐惧莫名.
“吱……”一个揪心的音符猛然间跳到了欧阳陌的心里,在这寂静的黎明里,犹如被唤醒了经年的冤魂,在发出不甘的嘶吼!动了,动了!那是一个个原本相安无事的牌位,此刻正以一种科学无法理解的角度朝下倾斜,知道以一条线为接触面时,却还是没有掉下来!更恐怖的还在后面,就在欧阳陌皱眉之际,那些灵牌猛然一致的转回了原位,发出整齐的磕碰声,随即上上下下的剧烈跳动起来,节奏声如夏日的暴雨,噼里啪啦的打着架儿。居中的那个巨大的牌位也不甘示弱,此时的它已经慢慢的换了个角度,正呲牙咧嘴的嘲弄着欧阳陌,伴着铿锵的笑,仿佛变成了一只无法躲避的重锤,要将每一个活人的天灵骨生生击碎!
“走!”欧阳陌大叫一声,伸出手就把荆城垣和花蕊推了出去,后背上粘满了冷汗。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受伤了,他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这些。突地,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突然间爬上了他的脊背,那种凉丝丝的感觉,就像处在寒冰的跟前一样。而且还伴着什么东西来回拖动的声音,那强烈的音色,就好象是一种呻吟。于是欧阳陌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顿时,一股强大的眩晕在脑子里膨胀开来,欧阳陌只觉得眼睛一黑,原地转了一圈才歪歪斜斜的定住步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欧阳陌现在已经暂时失明,四下里都冒着金星。只能发出声来对被挡在自己身后的荆城垣和花蕊喊道。
没人回答,而喊完这句,欧阳陌自己也发觉喊不出声来了,因为他发觉那股凉意就已经顺着脚脖子那里直蹿了上来,紧接着到大腿,腰部,脊椎,后脑,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全身就充满了这种冰凉麻木的感觉,各处的神经好象被切断一样,不听指挥了,一时间身子就像被聚在水泥地里一样,再也不能动了!朦胧的睡意中,他竟然离开了这个充满诅咒的村子,而是茫然的站在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坪。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有怎么会到这里?她们呢?”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只留下手足无措的欧阳陌,四下张望着。也就这个时候,忽然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扑到了欧阳陌的怀里,同时伴随着,还伴随着“咯咯”地笑声。
欧阳陌的心中猛地荡漾了一下,有一股热流冲到了神经里,让他觉得有些冲动和无法克制。雅!是雅!他可以忘记一切,甚至是自己。却无法抹去潜藏在这受伤心灵最深处的那一眸一笑,一颦一语。望着那温婉的笑意,那飞扬的粉色裙摆,欧阳陌用颤抖的手慢慢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久违的幸福感让这个冷漠如冰的男孩彻底融化。
“我因该是在阴间了吧?好,死了好,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能在一起!”欧阳陌开怀的笑了。心潮澎湃的同时他又开始回忆以前的很多事情,特别是那段空白的时间段,世界对他来说如同一张纸,如果没有雅,也许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陌,你还喜欢我吗?”怀里,雅突然眨了下那对大大的眼睛,问道。欧阳陌心里一动,然后他转过头望着雅的眼睛,只见她眼波流动,美丽的令人神魂颠倒。
“这一辈子,这一世的轮回我都喜欢!”
说完,他用两只手捧住了雅的脸颊,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美人如仙子一般,于是,他含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呐……”她缠绕着欧阳陌的舌,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亲爱的。”欧阳陌温馨的回应着她。
“那让我吃掉你好不好?”她的声音突然变了音调。那声音尖锐,刺耳,绝不是她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