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使阁下,我请求你,作为大清的盟友和债主,请允许大清的军队通过上海。”在上海这个通商口岸呆久了,上海道台胡林翼也会使用一点洋人的切口。
“不列颠对大清怀着真挚的感情,希望它在平叛战争中取得胜利。”格莱斯顿应付着,“但上海中立地位不能被破坏。”
在淮南战场正在僵持的时候,作为“大陆均衡”的信奉者,格莱斯顿认为没有必要在长江上给清军开作弊器,所以也就不允许李鸿章的上海联合舰队进入长江。
“有些奸猾小人,并不遵守上海的中立。”胡林翼不敢直接指责英国,“太平叛匪的枪炮,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美国人通过杭州运进天京的。”格莱斯顿面无愧色,“而且,不列颠对所有合法贸易持不干涉立场。根据我们两国在1841年达成的条约,只有鸦片是违法的。”
其实美国军火商的一部分货源,也是来自英国兵工厂。英国因为借贷的原因,直接支持自己债务人的敌人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借美国人来保持交战双方的装备平衡。
胡林翼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两人不欢而散。
“上海市长什么也没有捞到,是吗?”汉弗莱问。
“汉丕,神圣的外交不要用‘捞’这种铜臭味的字眼。要用争取了利益。”
“阁下,前几天你刚刚为不列颠争取了一个古董花瓶的利益。”
“那是宁波商人赠送的礼物。”
“宁波人。宁波人要求什么呢?”
“外交保护。宁波,还有浙江其他城市的商人们纷纷把财产转移到宁波,他们怕太平叛匪占领宁波后身家不保。所以,他们希望得到不列颠的外交保护,最好能和上海一样宣布中立。”
“清国在宁波的官员怎么表示。”
“问伯纳。”
伯纳德闻言,抽出一卷纸来:“宁波道台叶铭琛,是一个极端的保守派。他被委任做通商口岸的道台,并非因为他擅长和外国人打交道,恰恰相反,在于他能够坚决的拒绝一切外国人。”
“看来宁波中立的障碍,在于清廷的官员。”
“公使先生,我们要答应宁波商人的要求吗?”
“答应什么?我没有承诺任何东西。”
“喔,我差点忘了,”汉弗莱提醒,“您今天与普鲁士公使俾斯麦将共同享用下午茶,浓的汤勺能立起来的巧克力。时间快到了。”
“你好,年轻人。”虽然只比俾斯麦大七岁,但格莱斯顿已经是名满欧洲的政治家了,俾斯麦却仍旧被看做威廉亲王的私臣。
两人共进下午茶,回顾了英格兰和普鲁士自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以来的传统友谊。俾斯麦反复强调:普鲁士是不列颠最忠诚的打手。
“西班牙,卡洛斯又闹事了,普鲁士对此怎么看呢?”
格莱斯顿说的,是指西班牙王位问题。
1833年斐迪南七世死后,因无男嗣,由3岁长女伊莎贝拉继位,称二世,母后玛丽娅·克里斯蒂娜摄政。斐迪南七世之弟卡洛斯·玛丽亚·伊西德罗,即唐·卡洛斯(老)借用禁止女性为王的《撒利克法》争夺王位,自称卡洛斯五世。拥护唐·卡洛斯的一派与拥护伊莎贝拉的一派发生了战争,史称卡洛斯战争。
卡洛斯战争持续七年,1839年8月31日卡洛斯派战败,同年签订《贝尔加拉协定》,唐·卡洛斯逃往葡萄牙,第一次卡洛斯战争结束。
“卡洛斯只是个小人物,西班牙人自己会解决他的。而且,卡洛斯代表的是传统天主教势力,是新教的敌人。”
“新教?”德国路德教派和英国国教会根本是两回事,虽然他们都自称新教。
“是的,所有的宗教改革派别都应该反对保守天主教。”
“那在您看来,太平天国是新教徒吗?”格莱斯顿慢慢把话题引向正途。
“他们歪曲了教义,而且典型不尊重自由贸易的精神。”俾斯麦对眼前的对手非常了解,故而投其所好。
“普鲁士会尊重自由贸易吗?”
“在东西普鲁士,波美拉尼亚,以及刚刚兼并的莱茵地区,我们都取消了关税壁垒。”
“但并没有取消对统治区外的关税。不列颠的产品进入莱茵,仍旧要负担巨额关税。”
“但我们可以模仿上海,将汉堡和美因河沿岸地区设立通商口岸,比如法兰克福。”
“通商口岸?法兰克福?”
“是的,美茵河畔法兰克福,中欧的心脏地带。当然,鉴于普鲁士并不是战败国,通商口岸仍旧处于普鲁士行政管辖之下,外国人的行为要受到约束。”
“现在的法兰克福是自由市,并不是普鲁士的领土。”格莱斯顿觉得俾斯麦有点得意忘形了。
“细节可以由商务专家们继续谈判,外交官只是把政策定下来。”
“俾斯麦阁下,您的意思是,用法兰克福和汉堡作为通商口岸,换取不列颠对神圣罗马帝国王位战争不干涉?”
“不,不,早就没有神圣罗马帝国了。”俾斯麦没有落入格莱斯顿的陷阱,“我们只想将新教徒聚集到自己旗帜下,哈布斯堡的权利会得到尊重。”
“传统的神罗七大选帝侯中,三个大主教和莱茵帕拉丁侯爵被拿破仑摧毁了,普鲁士得到了他们的土地,波西米亚王由哈布斯堡兼领,另外还有萨克森公爵。新教对天主教是二比一。哈布斯堡不会满意的。而且我很怀疑,萨克森是否那么忠于新教。”
俾斯麦微微一笑,不说话。
“如果哈布斯堡和萨克森不愿尊重神圣罗马帝国的传统,普鲁士就站到了正统的立场上,从而发动战争。”
俾斯麦继续微笑着。
“不过我很怀疑,就人口、军事传统、以及外援等方面考虑,普鲁士有一点优势吗?”
“如果不列颠真的信奉均势政策,就应该认为普鲁士和哈布斯堡势均力敌。”
“战场上的事情,还是有军人来给出答案吧,外交官只谈外交,我会把你的建议向国内汇报的。”格莱斯顿的确认为普奥双方势均力敌,等杀双方杀得精疲力尽,不列颠再站出来“调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