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但是挂满主要街道的灯笼,却将这月光给掩盖住了,灿烂的烟花更是频繁绽放,如同金银粉屑,在夜空洒落,响彻云霄。
众多酒楼、妓院等店铺都是通宵达旦的营业,生意十分火爆,甚至连守城兵卒都有酒肉赏赐,城门敞开,只有几人轮流守夜,其余人都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狂欢一把。
几条大街人流涌动,跟随着舞龙耍狮的队伍前行,氛围热烈,虽然比起白天还要喧嚣,但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喜色,没有半点的不耐。不时有小贩挑着卤肉酱鸭之类的熟食、瓜子花生等炒货担子挤进挤出,热闹非凡。
陆逸上车没多久,居然打起了瞌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榆儿给推醒了,揉了揉眼一问,才知道,马车离开胡府也没多远,只是前方根本无法通行了。
于是,两人只好下车,当陆逸望着眼前人山人海的场面,表情显然有些错愕。
真热闹啊,虽不比后世,但节日的味道更浓,真是美好……
这个感慨正在脑子里转悠,还没说出来的时候,却不知道被谁重重踩上了一脚,诗情画意顿时全然打消。
“少爷,你没事吧!”见陆逸一脸苦瓜状,榆儿开口询问。
“表少爷,快点跟上!”福管家大声道。
“来了,看来有得挤了,走!”陆逸苦笑道,深吸一口气,牵着榆儿跟上。
大青县是宁安府七县之中最靠北的一个县城,耕地少多高山,土地贫瘠且水源不足,粮食产量不高,即便是丰年,缴完赋税之后,也难做到自给自足。
实力决定地位,这样的县城,自然谈不上什么影响力了,就连知县毛大海,遇上同样穿着青色官袍的同僚之时,气势也要矮了一大截,如同畏缩的鸵鸟一般,头都抬不起来。
话说回来,贫穷和富裕还是其次的,最重要是名声。
有句话说得好,读书人岂能为五斗米折腰,为表清白以死明志,各种近乎愚蠢的行为,看上去很傻逼,但事实上这样做的大有人在,还会遭受到清流士子的夸奖,因为这就是气节,就是被读书人推崇的风骨。
甚至说,这也对地方父母官的名声,甚至政绩都有不小的影响。
胡家四爷有子,单名斐,自幼聪慧稳重,饱览群书,六岁可做对,八岁能赋诗,及十二三岁,便能做一手上好的时文,叫县学里的老教谕惊为天人,兴奋之下一掌拍烂了破桌,差点将手都折了,文采可见一斑。
与名扬整座宁安府,三年前,十五岁的胡神童为母守丧,毅然放弃乡试的机会,在有心人的肆意传扬之下,一时间声名大噪,隐隐成为了宁安学子的精神榜样。
此时,这位享有盛名的才子,安然待在桂园的最中心,金桂飘香的地方,被众人簇拥着,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除了他的大哥胡知秋,谁也不知道,他正在暗中谋划一件不可告人的恶毒之事。
桂园很大,最中央是一棵粗壮的老桂树,据说几百年前就存在了,如今攀枝错节,仍然十分茂盛,假山、花草、清泉,更添了不少高雅,雕栏画栋,高低林立,外围的回廊曲折,装饰的十分精致,造价高昂。
桂园当中,摆放着数十张名贵的红木圆桌,各色瓜果琳琅满目,小吃月饼,佳肴美酒,都是应有尽有,一大帮子年轻俊彦坐在周围,摇着折扇,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今日的诗会。
“这么一处好地方,却是一个充满铜臭的商人,真是可惜了。”此人书生打扮,虽然举止儒雅,但是面相黝黑丑陋,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番话非常尖锐刺耳,在场的也有不少的商人子弟,当下都沉着脸,不好发作。
“哼,商人怎么了?难道一定要当个穷书生才好?”一名面相英俊的华服青年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十分不善地望着黑脸书生。
这座园子,正是他父亲沈百万名下的产业,是为了讨那身为宁安府名妓的母亲欢心而购置的。
若真说起来,沈百万家资何止百万,各行各业,此人均有涉猎,但其最广为人知的时候还是这些年头,尤其是在闹饥荒的这段时间,这个名字,大青县几乎是家喻户晓。不过,每个人都是对他恨之入骨,他不仅没有布粥赈灾,反而联合其宁安的粮商,哄抬价格,原本几个铜板一升的米价,硬是让他抬到了三十文,虽说无奸不商,但让无数人活活饿死的行径,让清流士子唾骂不已。
饶是如此,这也改不了他身为大青县巨富的事实,毕竟粮食是他的,不卖也没办法,你还能杀了他不成?
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如此狠毒,儿子沈日更是没多少人敢得罪的纨绔。
“原来沈公子,这是胡某的朋友,刚才喝多了,有些失言,还望不要见怪……”稳坐中央的胡斐狭长的眼皮一挑,站起身来举杯道。
沈日点了点头道。“人行走在世上,偶尔有条狗出来咬人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既然是胡公子说算了,那自然没事!”
“多谢了,徐黑炭,还不给胡公子道歉……”胡斐寒声道。
“嘿嘿,抱歉了……”徐黑炭尴尬万分,神色郑重的卷好袖子端起酒杯,待沈日冷笑着碰了碰杯之后,这才将身子缩了下去。他也明白,若不是以胡斐的威望,这件事情八成难以揭过。
“招待不周,各位多多包涵……”沈日朝众人微微拱手,拂袖而去。
“哼!”胡斐脸色阴沉,一巴掌拍得桌上的杯盘都震了几下,这沈日刚才猖狂的行为,着实是在打他的耳光,不过,他也很无奈。
虽然对方只是一介商户子弟,但也有真材实料,心机深沉,极难相处,寻常人根本算计不到,在大青县有毛知县撑腰,甚至据传府衙也有门路,势力庞大,倒也有这个本钱让他这个胡神童吃瘪。
同桌坐的俱是了解胡斐脾性的人,一见他发火,都很知趣的不敢开口。不过,周围的士子越来越多,声音噪杂不至于冷场,众人很快也恢复了正常。
“这次诗会的确办的不错,是成名的好时机,只是听说这次洛龙县来了几位,实力很是不俗啊,胡兄可有良策……”某人叹息道。
“嗯,可是周远,徐闻达这几人?”胡斐皱眉道。
“胡兄真是料事如神,就是他们。”徐黑炭不知何时又冒出了头,大拍马屁道。
一位年长些的生员愤然道。“原来是这几人,哼,去年在省城遇上,害的刘某丢尽了颜面,这次机会来了,还请胡斐贤弟一定得帮愚兄报了此仇……”
胡斐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厌恶,旋即淡然道。“一些小杂鱼罢了,若是敢来挑事,小弟一定收拾了他们。”
望着众人有些失望,胡斐心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拿我来当枪使,实在太幼稚了。刚才若非维护士子的颜面,傻子才懒的救你。
目光一抬之下,陡然撞见了带着榆儿的陆逸,顿时阴冷一笑,将一直别再腰间的折扇抽出打开,喃喃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躲在远处的胡知秋一看到信号,立马穿过人群,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福管家道。“表少爷,待会夫人就会来了,老奴就先在外面守候。对了,诗会等下就要开始,桂园太大,后面是女眷住所,你可不要到处乱跑失了礼数……”
陆逸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胡斐,不过他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意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取出蜜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等待着诗会的开始。
其实陆逸也有些紧张,毕竟这一场诗会关系到他的去留,甚至是日后的前途。
“少爷……”大概半刻之后,榆儿忽然满脸通红地拉了拉陆逸的袖子。
“什么事?”陆逸疑惑道。
“我……”榆儿埋着头,并不答话。
看着榆儿急的两只小脚不停的踩来踩去,他顿时明悟过来,伸着脖子四下望着,将一个端茶送水的下人拦住,问出了茅厕的位置。
“少爷,我去去就来!”
“人这么多,我送你去!”陆逸迟疑道。
榆儿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将陆逸的手甩开道。“哎呀,不用啦,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错过时候就没资格了!”
“好吧!”陆逸悻悻地一收手,看着榆儿迈着小步子挤过人群。
“毛知县到!”
“胡县丞到!”
“许典史到!”
入口处有人高声叫道,与此同时,远处的人群齐刷刷地站起,一下子就叫榆儿的身影给淹没在了其中。
“应该没事吧!”不知为何,陆逸心中忽然生起一种不详的感觉,但是诗会即将开始,他也得专心去应付。
一个人回到座位上,只见那书童胡安也挤了过来,堆着一脸精明的笑容。“少爷,少爷……”
“你怎么来了?”陆逸将茶杯放下没好气道,对于这个狡猾的胡安,他可没什么好口气。
“夫人叫小的过来,嘿嘿,挤死人了,口渴……”说着也不见外,端起榆儿刚喝过的茶水,一口就灌了下去。
“这是榆儿的!”陆逸咬了咬牙本想出口责骂,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前面应承,三位官员现在还没过来。
“少爷,我……茅厕在哪?”胡安蓦然眼睛一瞪,捂着肚子。“少爷抱歉,尿憋的厉害……”
陆逸无奈地叹息道。“胡安啊,不是我说你,这两天都没看见你人影,莫不是在哪个妓院里惹上病了?”
说到此处,陆逸眉头一皱,将胡安身前的茶杯端过来一看,只见边缘处还有一些细细的粉末。
“混蛋!”胡安正疑惑之际,陆逸的眼神陡然一变,怒喝道,将茶杯一砸,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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