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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虽然没拿夏竦的豪言壮语当回事,依着自己对夏竦杜衍的了解,这种人对自己的性命利益的看重高于一切,他们绝不会铤而走险的跟自己死磕,不过话说回来,谁也有犯牛脾气的时候,万一他们铁了心不受自己胁迫,那么自己倒要考虑考虑是否要将证据公之于众了。
不过很快问题便有了答案,天刚擦黑,爱你不如爱自己的杜衍便追着苏锦的脚步来到苏府求见苏锦,装作和事老一般做了一番劝解,说什么翁婿之情不可断,说什么一切为了朝廷大局着想不必弄得朝廷大乱云云,最终拍着胸脯保证,虽然自己于此事无干,但不忍见苏锦和夏竦两位同时受牵连,他决定明日早朝力保韩范等人;不过他也明说了,韩范等人被贬谪的命运怕是无法更改了,但承诺尽量求情给予宽大处理,至于最终的判决,还是要皇上最终裁定才成。
苏锦知道这也是实话,求情归求情,最终还是要看赵祯的,赵祯要是决意严惩,这些人也没什么办法;苏锦也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赵祯一意孤行,那说明赵祯暴露出他是刻薄寡情的皇帝,那么自己立刻回到西北撕毁战马交易协议,也不再垫补军费俸禄和各项开支,绝不再给他卖命,倒不是想.操控赵祯如何,但也决不当愚忠的冤大头。
次日早朝,因为都知道今天的早朝是处置范仲淹韩琦等人,大小官员皆早早的来到大庆殿前,平日偷懒耍滑不愿起早上朝的今日也特意起了个大早,真的抱恙在身的也打起精神拖着病体前来,无论是新政的拥护者还是反对者都想亲眼看看亲耳听听这几名积极推行新政的要员的下场。
苏锦也来的很早,看着大庆殿外的众人,从各人的脸色上都能看得出对今日将议之事的态度,有的人面带忧郁,有的人则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嘴巴咧的跟鞋帮炸了线一般,更有人目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早朝的钟声响起,众官鱼贯而入,赵祯面无表情的登上宝座,接受群臣见礼之后并无多少客套便直入正题。
“诸位爱卿,今日所议之事只有一件,想必诸位已有耳闻,乃是关于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蔡襄等私结朋党之事,虽然范仲淹、韩琦等拒不承认他们为朋党,但欧阳修写《朋党论》的用意便是为其辩护,此乃铁证,不容狡辩;朋党之祸的危害不用朕过多赘述,大宋列朝皇帝皆三令五申杜绝朝中有私结朋党为祸朝纲之心,朕自然也深悉其中之患,故而朕的态度是决不姑息,诸位爱卿可各抒己见,范仲淹韩琦等人该如何处置,还需诸位奏议上来。”
赵祯的话已经定下了基调,看了昨日苏锦入宫起了反作用,赵祯是决议要对韩范等人严惩了。
晏殊是群臣之首,在此事上自然要第一个表态,但事实上晏殊也很为难,一方面他对新政官员早就抱有不满,皇上的热乎劲还没消退的时候曾经要晏殊不得对新政之事开言说话,弄得晏殊很是没面子,而韩琦等人也确实不知检点,得势之时对晏殊缺乏起码的尊重,惹的晏殊很是不开心。
但另一方面,晏殊也不是行事不经过大脑之人,晏殊的从政之道是左右逢源都不得罪,说好听点是宠辱不惊的大度,说难听点便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一个;他从不因别人对他的态度如何便事后报复,所以名声不恶;虽然暗地里他也没少整人,但起码表面上做的光鲜,不惹人非议。
在这件事上,他更是不能多说话,富弼是他的女婿,他必须在众人面前避嫌,所以公开场合之下,他都是三缄其口,但是背地里晏殊还是忍不住去找了赵祯求情,以至于赵祯在接见苏锦之时将晏殊称为说客。
那日去求情,赵祯无可无不可态度暧昧,晏殊便感觉到为富弼求情有些莽撞,今日殿上,晏殊是决计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他决定两不得罪,说些场面话来应付,所以赵祯话毕,晏殊面色凝重的出列奏道:“皇上,这件事老臣想了又想,觉得还是皇上下决定为好,老臣和富弼是翁婿关系,也曾举荐过范副帅,本来已经是避嫌唯恐不及,若一定要老臣表态,老臣只能说一切按照律法行事。”
赵祯微微点头,心道:算你识相,你懂得避嫌最好,朕就怕你不知进退,和那愣头青苏锦一样。
“朕理解你的难处,此事便不需你表态,他人意见如何,可上前奏来。”
苏锦按捺不住,上前道:“臣有话要说。”
赵祯皱起眉头道:“苏锦,看你一副愤慨之极的模样,想来是满肚子的话要说了,朕提醒你一句,这是大殿之上,说话要顾及身份和礼节,切不可胡言乱语。”
苏锦心道:“你不就是怕我放大炮把你借用此事将新政推行失败的责任推给范仲淹等人的心思说出来么?老子可没那么笨,惹得你恼羞成怒对我也没好处。”
“谢皇上提醒,微臣自然懂得分寸,微臣只是想说,诚然范大人和韩大人等人有结党之嫌,但请皇上念及这几人平素忠心为国,屡立功勋的份上,处置之际略加宽宥,毕竟有功有过,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还是值得商榷的。”
赵祯淡淡道:“朕当然会考虑,朕这不是在征求众爱卿的意见么,功过孰大孰小,朕也不会武断行事,还是由众卿来决定。”
苏锦拱手道:“臣明白了,臣没有可说的了。”
赵祯点点头,指着一名官员道:“钱铭逸,你说说看法,范仲淹韩琦等私结朋党之事乃是你和王拱辰最先上奏的,在此事上朕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钱铭逸快步上前奏道:“启奏皇上,臣以为此事已无需再议,以前韩范等人有功,但皇上早已给予赏赐,否则又怎能深得皇上信任入主中枢?此刻那前事说事,臣觉得甚是荒唐;朋党来历朝大忌,凡有朋党比伴随阴谋诡计,从韩范等人进京任职之后的种种表现来看,先是纠结御史台四谏官弹劾朝中数位大员,后又不问青红皂白罢黜革职了一大群朝廷官员,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甚至发生了官员自缢于街头,甚至铤而走险诬陷朝廷命官之事;按理说似乎怪不到韩范等人头上,但仔细一想这正是他们排除异己的结果。”
群臣有些骚动,苏锦嘴角挂着冷笑缓缓瞟向杜衍,看来这家伙是不想好了,昨晚来说的好好的,说要通知同好官员网开一面不在大殿上对范韩等人进行抨击,现在看来这是在糊弄自己了。
杜衍郁闷的要命,他倒是想让王拱辰钱铭逸他们改口,但实在是没有好的理由,难道告诉他们说,自己和夏竦设计陷害富弼的证据被苏锦攥着?思来想去,杜衍决定不跟他们通气,而赵祯先点名要钱铭逸他们发表看法也是出乎杜衍意料之外的。
就听钱铭逸续道:“所以臣以为,因即刻将范仲淹等一干奸党收押下狱,要他们即刻交代所图之谋,以及还有哪些党羽,任凭他们如何狡辩,这件事必须要弄个水落石出,皇上若是在此事上心软,那便是姑息养奸,他日这些人再东山再起,避难收服。”
钱铭逸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杜衍以及杜衍身后夏竦的态度,他的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有人更是直截了当的猜测奸党有谋逆之图,应提即刻斩首示众云云。
苏锦脸色铁青,用眼剜着杜衍,手已经探入怀中,抽出几张白纸,那正是昨晚给杜衍过目的几名打手交代夏竦是幕后主使的口供,杜衍看在眼里,赶紧上前奏道:“启奏皇上,臣有话说。”
赵祯心道:“又一个落井下石的,不过也好,今日就是要他们来替朕拿主意,朕不能惹恼了某些人,他们要恨便只能相互去嫉恨,朕只是随民意行事,绝不引来怨恨。”
“原该听听杜爱卿的高见,你说吧。”赵祯不动声色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