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关卡接连过了三道,每一道都戒备森严工事坚固,每走过一道关卡,苏锦的心便紧缩一下,按照八公山这样的布局,别说万余人,便是五万人又能奈之若何?自己处心积虑想出的虚张声势吓唬人的把戏能否奏效,苏锦可是一点底都没了。
大寨主沈耀祖仿佛是在跟他们捉迷藏,第一道关卡的陈老四说他在第二道关卡,第二道关卡的人又说在第三道,过了第三道关卡依旧没有见到他的身影,邱大宝略带歉意的看看苏锦,苏锦一脸的微笑,谈笑风生,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不快。
“苏专使,前面便是聚义厅了,大当家的想必是怕在路途接待专使大人有些不合礼仪,所以定然是要在山寨大厅中接见你了。”
苏锦笑道:“客随主便,本使不计较这些,正好能欣赏沿途贵寨的雄伟气势、万千气象,本人也是很喜欢的。”
说话间山路陡然拔高,一个弯转过,山顶在望;两侧郁郁苍苍的青松林海,风吹过松涛阵阵,宛如劲浪拍崖,又如千军万马呐喊之声;林中伐木开道,宛如麦田中割出的垄沟和过道一般,在这林海之中,土匪们别具匠心的伐出了数十条纵横蜿蜒宛如迷宫一般的林间通道。
这些通道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整座山头兜头笼罩,苏锦慧眼如炬,在一片松涛中发现端倪,每两个通道的交叉之处必有一棵高大的松柏,松柏枝叶间隐蔽着一个小小的堡垒平台,即可当瞭望预警塔,又可当射击箭塔之用。
苏锦忽然明白那潘江所言的除了正面突破,并无其他办法进入的话语的含义了,无论你从何种方向进攻,到了主峰处都将落入这张蜘蛛网般的侦察网的范围之内。
先前苏锦还奇怪土匪为什么要在林间伐出纵横的小道来,破坏了天然的屏障,现在他明白了,林间再密,也会给小股部队穿林而过摸上山寨提供机会,这些通道一打开,想摸上山寨掏土匪的老窝是绝无可能了,一进密林,便在重重的监视之下,也许侥幸能躲开几处隐蔽的瞭望塔,但想躲开全部,根本不可能。
苏锦暗暗心惊,这还是土匪么?组织严密、防卫措施到位、而且足智多谋,相比之下,纪律松散的大宋厢军如何是对手,前几个月的联合剿匪据说攻进了山里,到了这里,苏锦打死也不信他们的鬼话了,就凭庐州寿州两地的厢军能攻上第一道关卡已经是通天的本事了,连过三道关卡,攻进山寨,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锦不得不对土匪的实力做一次重新评估,据说土匪原来有千人之多,经过围剿之后人数锐减为四五百人,苏锦对这种说法表示怀疑,这种地势之下,官兵能杀掉对方一半人?绝对不可能。
初步的目测,山下隘口和山上三道关卡能看到的土匪就已经有四五百人,更何况这大寨所在地,定然是重兵把守,粗略的估计一下也最少有八九百人,先前关于剿灭一半土匪的传言都是谎言。
忽然之间,苏锦明白庐州寿州两地为何不愿意出兵前来协助的真正原因了,他们定然是在前番几次剿匪中吃了大亏,至于剿灭四五百土匪之说,定然是隐瞒欺骗朝廷报捷领赏的伎俩,而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伤到土匪的皮毛。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领教到土匪的厉害,自己请他们来协助剿匪,那是正好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慢说是有过节,便是没有过节,朱世庸也绝对不会再来这个泥潭中插一脚。
“口令!”林间大道两旁涌出数十喽啰,拔刀相向,两侧的树顶上也同时冒出很多身影,弯弓搭箭对准众人。
“放肆!不知道我是谁么?”邱大宝对土匪们今天的做派极为恼怒,平日里自己在山寨上下穿行,从没有人敢于拦住自己问口令的,今儿个每到一处必有人前来拦截,这让他很没面子。
“二当家的恕罪,这是大当家的亲自交代的,包括他自己,所有的人都必须回答出口令方可通行,请二当家莫要为难兄弟们。”
苏锦心里明白,这是这位神秘的大当家的再跟自己摆谱儿,身处层层关卡之中,又是如此的纪律严明,不但是摆谱,也有立威的意思在里边。
邱大宝强压怒气道:“下地上天!”
“吉星高悬!”对方答道,“二当家的请,兄弟多有得罪。”
邱大宝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啐了一口吐沫,昂头上山;苏锦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看来这位‘钻山豹’二当家的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这山寨中他怕是连一分的主也做不了。
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半路上再也没有人前来盘问,看似一片平静,但苏锦隐约感到身边的树林中很多双眼睛在窥伺自己,就像暗夜中的饿狼的眼睛,让人觉得如中芒刺,浑身的不自在。
高大的山寨大门就在眼前了,让苏锦意外的是,门前居然生生的被挖出来一道丈许宽的鸿沟,类似城外的护城河一般,只不过沟壑中并无水流,只有成千上万尖刺向上的竹刺木刺,看上去不寒而栗。
“山下粮务专使苏大人前来拜见大当家的,放下吊桥来。”邱大宝高声叫道。
寨门上方冒出数十个人头来,其中一人高叫道:“大当家的有令,今日吊桥不放,那什么鸟官儿欲见当家的,须得自己想办法进寨,”
“混蛋,这算什么?两国交兵,对来使尚且以礼相待,既让人上山,焉有不让人进寨之理?放下吊桥,我自进去跟大当家的说。”
邱大宝彻底怒了,这沈耀祖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命自己引人上山,却又处处摆谱,让自己在故人面前下不来台,他能在苏锦等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深深的不屑,你他娘的要摆谱,却来损害老子的脸面,真他娘不是东西。
“二当家的,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当家的话谁敢不听,自始至终大当家的命令便是我山寨的圣旨,其他的阿猫阿狗的话,恕本人不能遵从。”
“操你娘的刁麻子,你给爷爷等着,我知道你不忿我钻山豹做了二寨主的位子,但是也犯不着处处跟老子作对,你莫得意,惹了我钻山豹,你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少扯那些没用的,你钻山豹怎么了?当初来到山寨的时候还不是灰溜溜的像只钻山鼠,你莫跟爷爷急,有话去跟大当家的说去,爷我只是依命行事,难不成你脑后生了反骨,要不尊大当家的命令不成?”
“操你妹子……!”
邱大宝气的跳脚,苏锦一把拉住他道:“二当家的,何须跟这些小人发怒,不就是区区一座吊桥么?这都过不去本人还敢来这虎穴一行么?”
苏锦转身对马汉道:“马汉,交给你了!”
马汉一拱手道:“爷,您就瞧好吧。”
说罢跨步上前,瞪着大眼盯着吊桥看了一会,一边的王朝嘲笑道:“你行不行啊,不行让你哥哥俺来,光瞪着能瞪下吊桥来么?”
马汉怒道:“俺是在找破绽,你懂个屁。”
王朝奚落道:“那找到了么?快些动手,莫要磨蹭。”
苏锦苦笑摇头,这两个家伙一到耍本事的时候就喜欢争,不过苏锦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坏处,两人卯着劲当首席护院,每日里苦练武艺,对自己而言这没有坏处,竞争促进进步嘛。
“请二当家的借一副弓箭一用!”马汉拱手朝邱大宝道。
邱大宝示意身后一名喽啰将弓箭递给马汉,同时疑惑的问道:“这位英雄,你用弓箭作甚?难不成要射断吊桥锁链么?那可是铁锁链,怕是不成吧。”
“嘿嘿,不是铁锁链,焉能显示出俺的手段,今儿个叫你们这帮小土匪开开眼。”
邱大宝翻翻白眼,被人当着面骂小土匪,很是尴尬,但又不好发火。
苏锦喝道:“休得胡言乱语,快些动手。”
马汉答应一声,接过弓箭伸手在箭壶中抽出一根羽箭,弯弓搭箭用力将弓弦拉起,众人屏气凝神看着前方吊桥,等待着奇迹的发生,就听‘啪’的一声暴响……
期待中的羽箭踪影也无,却传来马汉的暴叫声:“哎吆我的娘哎,俺的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