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刘伯温的书斋的灯火仍然亮着,一进入刘伯温的书斋之中,楚流烟一眼就瞥见了刘伯温正在灯下饶有兴趣的自弈,一手执着白棋一手执着黑棋,落得一子,便悠然自喜,长发飘飘,灵动非常,绝非世间之人。
“夤夜自弈,刘公子好兴致!”楚流烟笑着开口说道。刘伯温蓦然回头,见是楚流烟已然到了身后,便跳起来便是哈哈大笑:“世事如棋,若是能够洞明棋道,世间之事也就全然可知了。”
“哦,那么不知道刘公子是否已然洞明棋道。”
“棋即是道,大千世界,变化万千,岂能是如此轻易就可洞明了,如今我对于弈棋一道也只不过是略有所知而已。”刘伯温扔下了棋子,谦逊的说道。
刘伯温忽然转过脸来,对着楚流烟笑道:“长夜无事,又得楚小姐夤夜造访,你我不如做一番厮杀以消永夜。”
楚流烟不禁噗地笑了声来:“若是楚流烟不答应今夜相陪,刘公子能否耐得住性子自弈整夜?”
“当然可以。不过楚小姐若是能与我对弈一番自是最好,若是楚小姐有其他的事情,那我也不能勉强。”
楚流烟笑了笑说笑:“听笑笑说,你似是知道今夜我会夤夜相访。”
刘伯温站起身子来,温文尔雅的抬头朝着楚流烟笑了一笑说道:“楚小姐夤夜来访,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楚流烟走到刘伯温的跟前对着刘伯温说道:“既然刘公子已然推定出今夜我必然要来相访,不知道是否能够推定一下我此番来找刘公子是为了何事。”
刘伯温闻言仍旧坐下,将自己面前的棋坪上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抓到手中,随后又将手中的棋子一颗一颗的归到了棋笼里头。
楚流烟见刘伯温一言不发只是垂头整理棋盘,便对着刘伯温追问道:“刘公子莫非是猜不出来。”
刘伯温闻言大笑一声道:“楚小姐,不是我猜不出来,只是我觉得此事楚小姐若是深陷其中,恐怕别无好处。”
“刘公子,你我相交多年,你也知道我岂是怕事之人,有话但请赐教。”
刘伯温闻言,敛了笑容正色说道:“楚小姐夤夜请来必然是为了徐达将军和吴国公朱元璋的事情。”
楚流烟心下一惊,这个刘伯温真是料事如神,一语中的。这般想来,楚流烟就对着刘伯温点点头说道:“此话倒是不错,不过刘公子可知道我究竟是为了何事才来此处。”
刘伯温将棋笼收拾好之后,就移到了棋坪之上,随后悠悠的开口说道:“此事虽然攸关着社稷,楚小姐听我一眼,还是不要插手好了。”
楚流烟不依不饶的说道:“这一点我也是明白的,不过不明白的事为何吴国公要如此做。”
刘伯温说道:“其实吴国公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应天的情势如此,应天城外的十多万滁州兵马也有旦夕哗变之虞,吴国公先要拿徐达的命来做挡箭牌,其实是有两个意思。”
楚流烟连忙追问到:“吴国公此举有哪两个意思,请先生教我。”
刘伯温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很复杂的,吴国公命徐达代替他行此非常之际,去除了小明王韩林儿这个心腹之患,而小明王虽然只是一介傀儡,可是小明王手下的部将都是刘福通的老部下,其中不乏一些忠勇义气之士,对于故主也是有一番眷眷之情,所以滁州的兵马并非没有叛变的可能,这一点相信吴国公和徐达将军都是心知肚明的。”
楚流烟慌忙问道:“你是说徐达将军对于此事也是知道么。”
刘伯温看了楚流烟一眼说道:“以徐达的文才武略,若是看不到这一点是不可能的。”
“那么徐达为何又要答应吴国公朱元璋去滁州奉迎小明王韩林儿来应天,做这般大事。”楚流烟不解的对着刘伯温追问道。
刘伯温笑了笑道:“此事还是楚小姐促成的。”
“是我促成的。”楚流烟惊讶的问道,“我是跟徐达提起吴国公的心意,不过我一直都是反对徐达去滁州行此大计的,何况我还一直跟徐达说若是可能可是让吴国公从军中找另外一个将领前去滁州奉迎小明王来应天。”
刘伯温摇了摇头说道:“事情不在于楚小姐在徐达将军面前反对此事,而是在于楚小姐亲自到了徐达将军面前提起此事,就给了徐达一个暗示。”
楚流烟大惊失色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徐达面前提起此事,徐达就以为此事非他莫属。”
刘伯温一拍棋笼说道:“正是此意,楚小姐去找徐达将此事说了出来,徐达将军定然知道自己是去滁州行此事的最佳人选之一,原本吴国公可以不派徐达去滁州的,可是楚流烟小姐将吴国公的意思透露了给徐达,徐达就以为此事若是自己请去是最有把握成功的,所以徐达将军就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楚流烟偏头想了许久,不由黯然说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说起来徐达如今并吴国公羁押起来,还要三日之后行刑以明正典刑,其实都是我的不是。”
刘伯温看着一脸灰败的楚流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这不过是楚小姐的无心之失,如今楚流烟小姐能够将此事搁置下来那是最好不过的,倘若楚小姐对于此事耿耿于怀,反而不利于营救徐达将军。”
楚流烟闻言一振道:“莫非刘公子已然想出了营救徐达将军的方法。”
刘伯温叹了一口气道:“吴国公欲要杀了徐达将军,一则是在滁州的兵勇将士面前洗刷自己跟小明王韩林儿罹难的事情毫无关系,二者杀人也是收买和拉拢滁州兵马归心的好法子。”
楚流烟大惊,连忙追问道:“你是说吴国公刻意要杀了徐达将军,是要将滁州的人马收并到自己的麾下。”
刘伯温断然点头说道:“依照如今的情势看来,此事是吴国公能够抗衡汉王陈友谅唯一的法子,若是吴国公不能将滁州兵马收归为己用,也就没有办法将统领庞大的军队的汉王陈友谅抵御在应天城外的江面上。”
楚流烟深深的垂头考虑了一番方才抬头说道:“此言甚是有理,如今陈友谅就要摆开架势来攻击应天城了,若是不能将小明王韩林儿手下的兵马也收归到自己手下,真的没哟法子能够抵御汉王陈友谅倾国来攻的凌厉攻势。”
“此言不差,吴国公能够如此做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能够成功,若是小明王韩林儿麾下的滁州的人马全都投靠小明王帐下,吴国公对付起汉王陈友谅来就更加有把握了。”刘伯温笑着说道。
“就算如此,也不能将徐达将军的性命当做筹码,吴国公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楚流烟依旧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刘伯温对于楚流烟的不予置评,只是转而说出了另外的一番话来:“据我的猜测,吴国公很有可能为小明王举行哀悼大典,接着这个机会来拉拢原本依附在小明王韩林儿帐下的那些滁州的十多万的兵马。”
楚流烟闻言急切的追问道:“那么吴国公会不会在追悼大典上拿徐达开刀。”
刘伯温沉吟了一番说道:“此事并非没有可能,吴国公为了对滁州的兵马示之以诚,极有可能将徐达作为小明王韩林儿失事落水之事的替罪羊,为了平息滁州来的兵勇将领的怒气,也作为一种安抚滁州兵将的一种手段,极有可能对杀了徐达将军。”
楚流烟闻言大惊失色说道:“这改如何是好,若是徐达将军被吴国公斩首示众,岂不是将解决了小明王韩林儿的功臣给除掉了么,吴国公真的忍心如此做么。”
刘伯温沉思了片刻说道:“形势禁格之下,吴国公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楚流烟又开口问道:“那么,刘公子,我等有无办法阻止此事。”
刘伯温放下棋子说道:“吴国公心念如此,我等若是阻止此事,岂不是违背了吴国公的心意。”
楚流烟却开口说道:“难道可以坐视不管徐达被吴国公斩首示众?这等悲惨的事情,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平白就损失了至交好友,有于心何忍。”
刘伯温拂了拂袖子说道:“楚小姐,你认了徐达做大哥,自然是对徐达极为关切,可是我和徐达将军却是非亲非故的,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违抗了吴国公的心意,去帮徐达这个外人。”
“这么说,刘公子是想要坐视不管了。”楚流烟呵斥道。
刘伯温一见楚流烟生气,便笑了笑说道:“楚小姐不必动怒,刘某虽然不是徐达将军的至交好友,可是对于徐达将军的事情也不回弃之不顾的。"
楚流烟转怒为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绝情,快告诉我如今的局势之下,我等应该如何应对此事。若是徐达将军这一次真的被吴国公给杀掉了,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的,毕竟是我替吴国公去征求徐达的意见是否肯去滁州奉迎小明王韩林儿来应天,随后解决这个隐患的。”
看着一脸沮丧的楚流烟,刘伯温也有些难过,说起来这件事情最初是自己的主意,如今连累到了徐达将军被吴国公羁押了起来,而且很有可能性命不保,数日后就要被吴国公加之一刑罚,以明正典刑。想到此处,刘伯温也是难过万分。
刘伯温开口说道:“楚小姐,唯今之计就是好好的拜托平素和徐达将军交好的将领,让他们都到吴国公哪里帮着徐达将军进言,希望能够说动吴国公,免去徐达将军的死罪。”
楚流烟显然已然细细斟酌过了这个法子,开口说道:“这个法子我也想过了,不过我害怕吴国公执意要杀了徐达将军,无论谁请去求情都不肯听从,那么就算我发动军中的将领请去吴国公处为徐达将军求情,都是于事无补的。”
刘伯温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楚小姐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吴国公确实比不得从前了,原先的朱元璋是从善如流的,可是自从当上了吴国公,心性和性情都改变了很多,有时候我对着吴国公也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男人心如古井重波一般,原本就是看不透的,今日我来向你求教此事,你也不是说不愿意蹚这一趟的浑水,不愿意帮着徐达将军脱离灾难而开罪于吴国公朱元璋么?”楚流烟言辞中微微带着讥讽的对着刘伯温说道。
刘伯温自然是听出了楚流烟这句话里头的微微含着的嘲讽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楚流烟从刘伯温的笑容里头自然也明白了刘伯温肯定是听出了自己话里头的机锋,只是不知道刘伯温为何要发笑,只好对着刘伯温追问道:“我刚才说的话很好笑么?”
刘伯温连忙说道:“不是这样子的,楚小姐。这些事情我们眼下就算是再争辩,一时之间也是没有法子争明白的。”
楚流烟笑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在这些事情对于过于纠缠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营救徐达将军。”
刘伯温说道:“这是自然,徐达将军是不能不救的,除了联系军中的将领去吴国公哪里替徐达求情之外,另外还有一个法子,只是这个法子如果运用不当就可能会惹火烧身。不知道楚小姐对于这样的法子是否有兴趣。”
“只要能够救出徐大哥,我什么样的法子都愿意试上一试。”楚流烟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刘伯温盯着楚流烟看了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法子就是劫牢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