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的欺骗者往往将厚黑学的精髓运用至炉火纯精,即便不是自己做的事情,也要想方设法将其中的玄机向听众卖弄一番,让大家从那似有似无的因缘中,模模糊糊接受几分暗示。倘若不是老人急于求成的一番劝慰,也许晓宇永远不会怀疑这个与母亲有九分相似的人,和自己拥有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
不过,谎言终究是谎言,被戳穿是谎言毋庸置疑的结局。晓宇记得第一次去亡灵海时,侯大勇逼迫自己通过血亲罗盘找寻老姐和小淑的下落,母亲曾经出现在那古铜色的镜面上。当时,自己还纳闷了一番,为何不见父亲的踪影。经过大勇一番解释,晓宇才明白只有在世的亲人才会显现在罗盘之上。现下,老人家口口声声说自己与亡灵海结成契约,不是和母亲好好活在世上这个事实相悖吗?母亲从小教导自己和姐姐要有价值的活着,绝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将生命允诺与邪恶,死乞白赖活在世上的人。
想到这里,晓宇撞开房门,从地上捡起镰刀跑到走廊上。可是,没跑出两步,就被身后一个声音拽住了脚,将他从激愤的情绪中拉回到现实里来。
“如果你不相信床上躺着的是自己母亲,为何要捡起那地上的镰刀?”
晓宇转身一看,原来是欧伯伯。他手里拿着拨楞鼓,那鼓刚才还放在老人家的床上,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晓宇一转身功夫,他就拿到了手里,一边左右摇晃着手柄,一边伴着那咚咚咚的声音往前走。
“你们别逼我!”晓宇往后退了两步,带着几分恐惧地望着他。
欧伯伯莞尔一笑,停住了脚步,定在走廊上,却没有停下手中的拨楞鼓,依然就着那咚咚咚的鼓声,说:“这里没有人逼你,是你自愿捡起那把镰刀的。回想一下从不老泉到原影别墅这一路上,有谁逼你一直拿着它?”
乍一听这话,晓宇呆住了,一时找不到语言来驳斥他,虽然不相信房间里躺着的老人是亲生母亲,可是从见到镰刀的第一眼开始,就没有人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它握在手里。就连那最初的见面,这把镰刀也是孤零零躺在地上,未曾有人逼迫自己。
“而且,你曾经有机会摆脱它,永远把它留在某个角落,和生死契约告别,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然而,你又把它找了回来,主动要将它带在身边,现在却说我们逼你,恐怕有点儿不太公平。”欧伯伯亦步亦趋,晓宇退后一步,他便近前一步,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既不是很远,又不是很近。
“我,我还没有决定……”晓宇退到墙根边,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咚咚的鼓声,却不敢对视那双鹰一样眼睛。
“你已经决定了,只是不敢面对而已。”老人阴险的笑了笑,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走,靠到近前,用那双直戳心灵深处的眼睛,紧紧盯着晓宇,急切的说到:“你已经决定,我来做你的试验品,把镰刀举起来,朝我后背狠狠戳下去!如果没有那个勇气,就乘早放手,让镰刀回到它该去的地方,自会有人需要。”
欧伯伯这一靠一逼,弄得晓宇方寸大乱,拿着镰刀的手不住的发抖,想放下却又舍不得,想戳下去却又狠不下心,只得闭着眼,摇晃着脑袋大叫道:“别逼我,别逼我……”
“没人逼你,用镰刀砍我,砍,砍啊……”
老头子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淹没了拨楞鼓咚咚咚的声音,晓宇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花姑、阿狸、小淑、小黑的影子不断在眼前晃动,却最终被欧伯伯那双老鹰一样的眼睛代替了。他恨这个人,从来没有人将他逼到绝境,让自己如此深刻的感觉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
镰刀被举了起来,手起刀落,向着那该死的老头儿砍了过去,诅咒他在地狱不得安宁。